楔子
聽著外邊百鳳齊鳴的叫聲兒,我心尖兒就顫了顫。
欒溪說:「那是外邊昭華封后的典禮開始了,我們要不要封了聽覺?」
如今在天宮裡,肯陪我坐在這裡的人,大概也只有欒溪一人了。
說到底我是一個出生於天地之間,沒有什麼背景的異類,而她則是佛祖身邊低微的侍女。
我順手拿起了一旁玉盤當中的仙桃,遞到欒溪面前,但眼睛卻還是盯著遠處五彩斑斕的天空說道:「你不如將五覺全封了,只怕也擋不住那喜樂聲兒!」
話落間伸手摸了摸心口處,只覺得應該用術法封了這顆心。
欒溪或許是察覺到我的情緒,湊了湊坐在我的身邊。
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神色幽幽說道:「聽說今天是天上地下難得的好日子!」
我有些不悅,撇嘴吐出了一顆桃核道:「欒溪,你是哪頭的?」
是了!其實不用欒溪提醒,我也能夠在心中猜到,昭華封后的吉日必然是要選在三界都喜歡的時候,可我卻希望自己學藝不精,壓根就算不出這些來。
欒溪低下頭看了看鞋尖,小聲說:「那我們一會還溜去偷看嗎?」
偷偷溜過去,看昭華跟繆若成親嗎?
我不由得咋吧了一下嘴,突然間感覺這九重天上的仙桃,味道竟然不如我出生地方的好吃,澀苦的味道使人渾身一顫。
欒溪有些嫌棄我:「仲靈,你要大開殺戒嗎?」
我帶著滿口苦澀,對欒溪咧嘴一笑道:「你覺得現在的我有那威力嗎?只是想去偷喝一點兒瓊仙釀。」
術法沒有學得精巧,反倒是天道我看的十分通透。現在昭化是九重天上的天君,而他身邊站著的人只有繆若才合乎規矩,再多愛恨情仇,也不過酒醉一夢解千憂。
不過仔細想想,我心尖兒還是疼的慌。
欒溪在酒泉陪了一會,就施術法悄聲離開了。而我則醉倒在一旁的巨石後面,腦中閃過畫面,竟是我初登九重天時,在扶搖台撞倒昭華,險些跌落了紫金冠的樣子。
明明那時眼中,看到的是兩情相悅的幸福,現在卻是淚如雨下。
我又翻了個身繼續睡著,但酒泉卻好像吵雜了起來。遠遠的聽到很多人都在走動,並十分焦急說著:「快點兒,人到哪裡去了?」
我撐著有些劇痛的頭,低聲兒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名距離我最近的天兵,瞬間就頓住了腳步說道:「天後擔心您在今天一個人孤寂,特邀您前往凝仙閣入座。」
這天宮裡就是規矩太多,我嘆了口氣道:「前方帶路吧!」
昭華今天封的天後繆若,我總共就見過兩次面,一次是我犯了天規受罰,她恰巧從旁邊的雲朵上路過,又一次就是她受了天命,寫在天詔上我去拜奉的時候。
可無論是哪一種見面,都不會讓她會記得我這種小人物,當然這也不排除我跟昭華的那層關係上,從而特殊照顧我一下。
不過走在路上時,我抬頭看著極盡奢華的天宮,總是感覺那喜氣盈盈之下,隱隱有著不詳的預感。
兜兜轉轉的繞了幾圈,我眼前就已經看不清了,喝下的瓊仙釀後勁兒也返了上來,加上四周琉璃玉瓦的亮光,就更加暈眩了,只得伸手扶了下一旁石欄。
見我靠在石欄上不走,又一身濃重酒氣,領路天兵也有些為難,只能站在原地等候著。就在那半睡半醒之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昭華時,他雖然有被嚇到,但看我的目光卻是滿眼新奇,只認為這世間竟有悟性如此之高的靈體。
可他卻不知,我這個靈體生的齊全,在扶搖台一瞬就種下了情根,還偏偏萌發出枝芽,我只得搖頭苦笑道:「到底是我先撞了你,也是我先動了情!」
從那之後,我就被昭華安排在浣紗殿,整日看著霞光飄起后又落下。他說我的靈性很高,就賜了我仲姓,單名一個靈字,我覺得極好!便開始每日掌燈偷偷練習這兩個字。
但是,當我把術法練得熟識,字跡也寫的清秀時,他卻要宣詔舉行典禮封繆若為天後了!
自此,我心中的世界開始崩塌,黯淡無光。
可原本就規矩森嚴的天宮裡,誰又知道我的存在?更何況,昭華自始至終也沒有說過要跟我廝守為約。
我沒有哭泣,總歸還是要面子的,坐在浣紗殿看著霞光飄落。欒溪得了消息,一臉焦急跑過來說:「你怎的還能安靜坐在這裡發獃,不知道昭華已經宣了天詔,你那點兒小心思,就一丁點兒希望也沒有了嗎?」話落間,我喉間一個哽咽,眼眶就開始泛紅了,這傷心事最受不得旁人招惹。
終於,我在九重天上的個把年月,就混了個滿肚子暗戀苦楚。我枯坐在浣紗殿門口,直到月上西稍時,才恍惚間用指尖點了下眼角,明白過來流淚也可以是無聲的。
從那之後,欒溪就時不時過來陪著我,生怕我在浣紗殿里做出些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我知道她的意思,也沒有張口拒絕。直到那天仙鶴送來喜帖,她才說:「木已成舟,我也就不勸你了!要不我去求求月老,給你段穩妥的感情?」
我呲牙一笑。握著手中滾燙的喜帖,感情這東西大抵不適合我,所以得知必先傷心傷身。也是從那時開始,昭華再也沒來看過我,我知道估計以後也不會了。
若是初遇時,昭華沒有在扶搖台上留住我,我又怎麼會嘗遍這情傷的滋味兒,體會到其中悲涼。
那時,我並不知情為何物,不過是世間孤寂的靈。
昭華傾心一笑,便牽起我的手,登上了九重天上的天門。
我初初來時,無人可交。所以對於昭華早有青梅竹馬的事情,更是渾然不知,也自然不曉得那時天宮裡的胡言亂語。
我只曉得,待漫天霞光隕落之時,昭華便會神采奕奕的出現在浣紗殿門口。他待我極好,我對他亦是真心,等到那情緣到了的時候,必然會跟院子里的果樹一樣,開花結果,並蒂雙枝。
夜滿星空時,他也曾真的給過我幻象。
有時也偷偷在心中猜想,萬一到那天自己做不成他的天後,只要有這份真摯的感情在,大抵也可以做個天妃什麼的?
畢竟在門當戶對的事情上,有時還真不能強求。
但有很多事情的發展,從來都不按照最先預料那樣,一朝夢醒情碎時,我又豈會是傷了心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