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終其一生與君交篇
夙夜疏星點點,月明星稀,巍峨的齊雲山上花木掩映,山巔隱隱傳來暮鼓梵音冥冥。
葯廬中疏光一豆,眾人圍坐在圓木桌前,段靈兒給每人的木頭碗里盛上一勺燕皮兒小混沌,碗底鋪著一層雪裡紅,上頭各墜一勺豬油,便是簡單而豐饒的美食。
「來來,都嘗嘗,」李鬼手敲敲盆子,「雪裡紅是盡歡親手摘的。」
「是呢,」段靈兒笑著誇獎,「盡歡長大了,能跟玄清一起上山採藥了,回頭跟娘到集市上把曬好的藥材賣了,換些布料。」
「是很厲害,」李鬼手道,「小小年紀就會分辨藥材,是塊好料子,真比玄清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獻讚許地拍拍兒子的小腦袋,盡歡軟軟地笑起來,白嫩的臉蛋笑出兩個好看的酒窩,煞是可愛。
空氣中漂浮中無數俗世塵埃,彷彿一場不落不融的細雪。
玄清沉默不語,他迎著光去看段靈兒,從她光潔的額頭一直看到發梢。這個人與五年前有了許多變化,但那種感覺始終沒有變,她依然是她,玄清卻覺得自己更加不對勁了,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慌忙別過頭去。
夜深了,山間鳥鳴陣陣,迴廊下風鈴輕輕搖曳,發出清脆聲響,玄清穿過花木幽深的小徑,李鬼手坐在望月亭中,拍拍身旁的石凳,「玄清,過來坐。」
玄清走過去,訥訥地坐在師父身畔,仰頭去望天邊一輪滿月,月色清輝遍灑,空氣清冷稀薄。
李鬼手把酒葫蘆遞給他,「來一口?」
「我不會喝酒,」玄清說,「您知道的,師父。」
「過了今年,你都十五了,男子漢大丈夫,不會喝酒怎麼成。」
玄清接過酒來,揚脖灌了一口,辛辣的氣息一氣通到胃裡,嗆得他直咳嗽,不多時,五臟六腑湧起一股子熱烈的痛快,他再喝一口,又品出些遲來的回甘。
「您有過喜歡的人么?」玄清問。
李鬼手笑而不語,亦舉頭去望那明月,良久方道,「情之一字,是刮骨鋼刀,又是穿腸毒藥,可是世上的人吶,有誰能逃得過那十丈軟紅塵。」
原來,師父也有過喜歡的人,玄清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群山環繞之中,李鬼手熏熏醉酒,眯起雙目,彷彿又看見那眉清目秀的女子,在月色之下起舞。
歲月匆匆,段靈兒與趙獻哄睡了盡歡,也在廊檐下賞月,一輪明月兩心牽,千里相思,終究匯於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