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淮淡淡一笑,右手微微往上抬,喚道:「劉瑾。」
他身後的宦官半弓著身子,遞上一個鑲玉銀盒,那盒子精美絕倫,打開以後,裡面放著一支鏤空飛鳳金步搖。
李淮小心的將金步搖取出,看向龍奚蘭,念道:「錦玉巧顏美如畫,四海江山如我心。」
傳聞中才情四溢的李淮,將季錦畫的名字作成短短的情話來表示情意,真正的季錦畫或許會感動萬分,但龍奚蘭卻感覺如履薄冰。她不是季錦畫,只是一個替身,若被人知曉她的真實身分,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本王會擇良辰吉日,向將軍府下聘。」
李淮說話的樣子就如同一般的謙謙君子,龍奚蘭卻能從他身上看出一股傲氣。她點點頭,李淮沒有再說話,便帶著隨身侍從離去。
隨後,老宮人引著她從春陽殿出來,當龍奚蘭一看到季錦江那期待又從容的目光時,便知道自己被騙了!她本要馬上發作,但周圍還有旁人,因此她深吸了一口氣,由宮殿高台上下來。直到走到下面寬闊的場中,她才回頭小聲責問道:「你早知今日這結果,對不對?」
季錦江坦蕩的點了點頭,如今大事已成,他已不需隱瞞,更沒有絲毫的愧疚。
而遠處的宮闕閣樓上,李淮與一位貴氣美貌的女子並排站著,他從高處望下,剛好看見那粉綠色的倩影與她兄長離去的畫面。
「那便是淮兒未來的王妃季氏了吧?」李淮身側的余貴妃輕聲問道。她眉眼含笑,多年後宮生活,已將昔日的絕色美人磨練得精明幹練。
「是的,母妃!」李淮視線未收,面上不失謙孝。
余貴妃看向李淮,「也不知這季小姐,能否活過下聘之日?」
晌午剛過,龍奚蘭坐在將軍府西苑曬太陽。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反射出一層淡淡的光芒。她在地上隨便撿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粗略畫出將軍府的地圖,再將有侍衛把守之處用圓圈做標記,畫完之後,眉頭不禁微微皺起——就季錦江這種布局,恐怕只有鬼才能從這將軍府逃出去了。
正在心煩意亂之際,她聽到院牆那頭,兩個掃雪的奴婢正在閑聊——
「小姐被選中為胥王妃了!」
「真的嗎?」
「你可聽說過那個傳聞?」
「什麽傳聞?」
原先那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這不是胥王第一次訂親,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
這話傳進龍奚蘭耳里,她有些好奇,李淮怎麽會定了三次親?
「是的,第一次是跟尚書之女,第二次是跟兵部侍郎的千金。」
「那怎麽沒有迎娶那兩家小姐?」
那人壓低了聲音說:「那兩次都是王府下聘的人去了之後,對方小姐就離奇的死了!你說,這怎麽迎娶?」
這時傳來一道訓斥聲,「你們在這裡嚼什麽舌根,還不去幹活?」
「是!」兩人急忙轉身走了。
聽出是季錦江的聲音,龍奚蘭將地上畫的圖抹掉,坐回旁邊的石凳上,臉色恢復平靜。
「你在這裡?」季錦江走過來,在她面前停下。
「怎麽,難道連日頭也不準曬了?」
「自然可以。我來找你,只是想告訴你,王府下聘的人來了。」他說完,目光落到龍奚蘭那張淡然的臉上,想看看她會有什麽反應。
可龍奚蘭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本來就不是她的事,在她看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被囚禁在將軍府的犯人罷了!
「你應該早點明白,你以前是誰不重要,但是現在你頂著這張臉,就只能是將軍府的二小姐,胥王府的王妃。」
坊間有個傳聞,說凡是與李淮定下婚約的女子,很快就會死於非命,季錦江原本不信,但皇上獨自召見他父親季常乾確定婚事不久,季錦畫就命喪家中。她死時,屋外由他的親隨把守,但季錦畫卻一樣莫名其妙的死了,屍體沒有明顯傷痕。但這門與李淮結親的婚事勢在必行,現在他只一心想要保證新娘的安全。
龍奚蘭看著季錦江的臉,輕蔑道:「你妹妹屍骨未寒,你就急著找另一個人來頂替她,這大哥做得真貼心!」
對於這冷嘲熱諷,季錦江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只說:「今晚有花燈會,剛才胥王派人來請你去看花燈,我看你這幾日氣色不大好,還是不要去吧?」
龍奚蘭突然轉過來,言不由衷的笑著說:「去,怎麽不去?王府的人都來請了,怎好拒絕?再說,既然我頂著這張臉,做定了王妃,我總該了解一下我的夫君是什麽樣的人吧?」雖然知道季錦江一定會派人跟著她,但是只要出了這將軍府,她就一定有法子逃!
【第二章千方百計求脫身】
夕陽西下,華燈初上,一輛馬車停在將軍府門口。不久,龍奚蘭在青蓮的陪伴下,緩緩走出來。
離去前,季錦江跟了出來,手裡拿著一件淺白色帶毛邊的披風,「錦畫,夜裡涼,帶上披風吧。」他沒有讓青蓮接走披風,而是親自交到龍奚蘭手裡。
靠近龍奚蘭時,他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你今夜回來,我就告訴你另一支簪子在何處。」
龍奚蘭點了點頭,「哥哥回去吧。」
她緩緩走近馬車,當侍者為龍奚蘭掀開車簾時,她正好對上李淮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她愣了一下,輕聲喚道:「王爺。」
李淮前一刻還在思忖著什麽,聽到龍奚蘭的聲音,嘴角出現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朝她點頭,請她進去。
這馬車的空間很大,龍奚蘭坐在他旁邊,由於不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她眼睛里並沒有露出小女子的嬌羞,反而有一種瀟洒自如的坦然。
那日,李淮在春陽殿里的眾女子中,第一眼就看到她。其他女子都互相攀談著,唯有她平靜的坐在旁邊,那張化著淡妝的臉雖美,卻不讓人特別驚艷,卻有一種難得的靈氣。
馬車在金陵繁華的街道穿梭,李淮清淡的聲音很快打破了車內的沉寂,「怕嗎?」
「怕什麽?」龍奚蘭不解的看過去,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從季錦江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還有要怎樣才不會被李淮發現。
「關於我克妻的傳聞……」
原來是那個傳聞,「不怕。」
她平靜的回答,看來對這個讓人聞之色變的話題一點都不驚懼,讓李淮覺得她的反應很不尋常,然而下一刻,她就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她說:「因為我不會死。」
李淮劍眉微微上挑,對她的淡定刮目相看,「季小姐不信鬼神之說?」
恰恰是她相信,才知道自己不會死。龍家人雖能看人命途,卻看不出自己的,但八歲那年,父親告訴過她,她命里多坎坷,卻總能化險為夷。
說到命途,她相信,這個有關於李淮的傳聞若是真的,一定也有其原因。她的眸子落在李淮腰間的那枚青色玉佩上。
李淮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將之取下,拿在手裡說:「這玉佩是我出生那年,父皇命京城最有名的巧匠所制。」
「王爺可否借錦畫看一看?」
這雖是他的貼身飾品,但也只是一塊玉佩,李淮點了點頭,遞給她。
不出龍奚蘭所料,上面清楚的刻著李淮的生辰八字。
她一手拿著玉佩,另外一隻手藏在袖中,細細算了這個八字,不由得眉頭一皺。李淮這八字有天人之相,但是地支在劫財星,五行忌神,是克妻之命。
「怎麽了?」李淮將她臉上的變化收在眼裡,輕聲問。
「沒事,只是覺得王爺的生辰很是罕見。」
話音一落,李淮淺淡一笑,「噢?本王不信命數!更不信世上有鬼神!」
龍奚蘭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李淮這命格煞氣很重,不懼鬼神也是正常。
「按照禮數,大婚之前本不便邀你見面,可京城關於我克妻的傳聞越來越多,這對於你而言,亦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