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沈荷香低頭小心的將那油紙包打開,先讓了沈成石和柳氏吃一塊,最後自己洗凈了手拿起方正的一塊放在嘴邊,然後輕輕的咬了一口,頓時半眯起眼睛,大概是這幾天餓著了,覺得這時的紅棗糕又甜又香,棗子的香味完全都浸入到其中,入口即化,當真是美味無比,比之當年在侯府時吃的匯香鋪的香棗糕也是相差無幾了。

沈荷香這幾日用桂花和木屑熏了不少賣不出去的綉帕和香囊,用盒子裝了,還在裡面放了幾串曬乾的桂花保存著香味,便讓沈成石拿去挑賣,結果當真是好賣得很,畢竟一般的農家婦人、小媳婦哪裡買得起香料,就是一般的頭油胭脂價錢也不是那麽便宜,手裡有那麽一盒也是奢侈了,一次也只捨得用指甲刮一點點。

女人天生愛香,平日用不起好香,如今見這帕子、香囊都熏好了香氣,如果放在袖子里,走到哪都會帶著一股花香味,比那頭油還要濃郁好聞,更要緊的是價錢也很便宜,比店鋪熏好的要便宜一半,一時間倒是圍了不少小姑娘小媳婦,個個眼睛發亮的在盒子里挑選著,香氣一上手都捨不得放下了。

沈成石脾氣極好,一大堆人問這問那,也極有耐心,不厭其煩的一一告知,不買也絲毫不嫌或不耐煩,盒子里一共十幾條香帕和六七個做好了但未繡花的香囊,一上午的時間便賣了個空,甚至連沈荷香放的兩串熏香帕的乾桂花都被討走了。

中午沈成石特意買了一大包酥糖,一半留著賣,一半準備給沈荷香當零嘴,這次那熏過香的帕子和香囊,聽沈荷香的話,每個多加了一文,這一上午光是這兩樣便賺了四十多文,再加上又賣了些針線和零碎,利錢也有六七十文了,可算是收穫頗豐。

沈成石帶回來的酥糖,沈荷香只吃了指長的一塊,其他的還留著給沈成石賣錢,並不是她不捨得吃,而是這東西平時偶爾吃上一塊解解饞還可,吃多了對牙卻是不好,若想要養一口玉潤美好的牙齒,除了日常須多多養護外,也要少吃硬物避免磨損,那京城的貴婦便是從小就不吃硬物,只吃些軟的粥飯,就算是一點甜食也要盡量多用清水漱口的。

帕子和香囊雖然賺了些銅錢,但這東西不可能多賣,而且利也少,要想賺錢目前還是要多做一些帶花香的頭油,一是頭油的作法簡單,價錢也相對實惠,二是這東西消耗得較快,畢竟女子頭髮都長,一盒頭油也不過是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便用光了,以後常賣也算是個比較穩定的收入。

於是沈荷香便早早讓沈成石帶回一壇茶籽油和一小壇芝麻油,茶籽油的價錢只有芝麻油的一半,價錢便宜,做好了頭油可以賣給農家稍富裕的婦女,芝麻油做的頭油自然是賣給富戶千金和丫鬟,價錢也會高一些。

家裡現在沒有什麽錢去買那些盒子,只好讓沈成石砍竹子,用天然的竹筒裝頭油,外面用油紙包好,雖然簡陋些,但勝在物美價廉,而且花香再混點竹香,聞起來更清爽好聞。

沈荷香對自己做的東西是極有信心的,正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頭幾天沈成石還極力向買東西的人講著這頭油的各種好處,但買的人卻是寥寥無幾,可過了幾天後便有人主動來問了。

畢竟之前買到的婦人會擦上一些,這般便有了香氣,用幾天就會發現頭髮光滑烏黑有些效果,農家的女人聚在一起,這樣便宜好用又好聞的頭油自然一傳十、十傳百,雖然說起來有些誇張,但確實後面幾天,桂花頭油和茉莉頭油都賣得很不錯。

隨之家裡的飯食也開始變化起來,沈荷香現在每日已經能吃著柳氏給她攤的一顆雞蛋,甚至兩天有一頓還能吃到一碗香噴噴的米飯,菜中的油腥也多了起來,不再那麽清湯寡淡了,沈成石時不時的還會買一些豆腐、魚和一小條肉,改善下家裡的伙食。

沈荷香現在正是身體成長的時候,之前頗有些營養不良,臉色看起來都有些蠟黃,小臉僅巴掌點大,如今條件微微好了一些,沈荷香自然不會苛待自己,飯菜必是要少食多樣。

人說久病成醫,她前世也是沒少折騰,自然倍加知道愛惜身體,跟著沈成石采了山上的一些野刺玫曬乾泡茶喝,不僅可以香口,還能使全身通爽無病、氣色紅潤,那茉莉花與芝麻窖出的頭油足足有兩壇,上面那清澈的花露油被沈荷香用罐子儲存起來,足夠一段時間的潤面擦身了。

讓沈荷香高興的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臉上原本不健康的蠟黃終於消退了,整張臉如同初露的花瓣,又白又嫩,而頭髮顯然也去了略略的焦黃,開始顯露出墨黑色的光澤,用手摸一把便如上好的絲緞一般順滑,因最近吃得不錯,睡得也好,臉也由瘦得巴掌大變得微微圓潤了些。

鏡子中的人影雖然年紀還小有些稚氣,但是黑髮白膚及水漾的眸子,唇紅齒白,已經開始初顯美人胚子的形貌,沈荷香對著銅鏡微抿抿唇,對自己這一個月來的成果感覺甚是滿意,當然,如果能換一個更清晰的銅鏡就更好了。

她以一條布帶將發梳順了,將還略有些鬆散的黑髮隨手挽下紮了起來,用桌上一根柳氏給她的舊木簪子將發固定在頭頂,在銅鏡中左右看看,不由嘆了口氣,這木簪說不上好看,但自然不能與那貴重的金銀髮簪相比。

賣些頭油固然能賺些小錢改善家裡條件,但是想要過以前在侯府時那般銀錢充足、吃穿不愁的生活,卻是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沈荷香用指尖沾了點花露油在手上,然後慢慢的順著指尖和指節向上潤澤著,心中卻琢磨著一些事情,不由得坐著的時間長了一些,月光柔和的落在她身上,臉上思索的神情若是有人見到,定有些呼吸不暢,那是一種讓人不敢去觸碰的沉靜美。

等到月亮堪堪過了窗欞,沈荷香這才起身,她一向是早睡的,充足的休息可以使身體和精神更飽滿,並且明日沈成石要到京城那邊拿些貨,已經答應帶她一起去,如此想,沈荷香臉上不禁帶了些笑意,脫了外衫只著小衣便鑽進被子里,可能是睡得久了,感覺這堅硬的木板床似乎也不是那麽難受。

第二日,燕子在房檐下嘰嘰喳喳時,沈荷香便醒了,起身洗漱一番,擦了花露油又梳好了頭髮,穿上柳氏給她新縫製的粉底細棉布做的衣衫便出了房間,雖然布料不是什麽貴重的絲綢,但好在棉布的顏色還算鮮亮,這個年紀穿起來也是十分喜人的,又套上沈成石給她帶的一雙棉布面的新繡花鞋。

出了房間,就是柳氏也是眼前一亮,隱隱覺得女兒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有些不一樣了,以前在老宅時,自己便想讓她多注意些儀容,學些女孩子家該學的東西,就像老宅繼母錢氏生的閨女沈桂花那樣,平日多綉繡花、偶爾學些琴詩,但沈荷香呢,都被她爹慣壞了,天天跟人往山上跑,弄得頭髮亂、衣服臟,說了多少次都聽不進去。

如今搬到這裡來,一家人都憂慮寡歡,飯都快吃不上了,自然無暇顧及她,結果她卻是像突然間長大一般,說話舉止都有模有樣了,如今看著樣貌,便是比那富戶家的小姐也不差多少,家裡的生計也多半是她的主意,身為娘親,這感覺既是欣喜又是心酸,拉著女兒過來便親了親她香香的小臉。

沈成石更是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沈荷香討喜地笑著,回親了娘臉頰一口,然後笑嘻嘻的伸手拉著沈成石道:「爹,天兒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呢?」

沈成石這才挑著擔子,帶著柳氏早上烙的還溫著的糖餅,領著沈荷香離開了家,沈荷香此時心中有些激動,她已經多少年沒回京城了,不知那邊是否還如記憶中一樣,心情一好,腳下也不由得輕盈了幾分。

從家裡到京城光靠走的話要走上一天,坐車便快得多了,一人三文錢,沈成石挑了兩個竹簍,所以最後交了十文,趕馬車的車夫是老手,走的又是近路,不到半天便到了。

封清門到長雲街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兩邊店鋪擠著店鋪,一些賣米肉布的鋪子與胭脂鋪全都應有盡有,找起來十分的方便,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遊街的小販賣著些零嘴、菜類和小物件,更有露天賣包子、麵條、骨頭湯的食鋪。

沈荷香邊走邊四下看著,沈成石為防與沈荷香走散,一直是牽著她的手,直到父女倆滿頭大汗的到了沈成石拿貨的雜貨鋪,這才算是能歇一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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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香途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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