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2)
「可我總得去見見他呀,作為女婿我怎麼能連岳父的面也不去見呢。」「你別急呀,反正早晚會見到他的。」駱羽說:「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再給他打一個電話,就說我這幾天要去看他。」電話機就在面前,匡小嵐遲疑著沒動。「我看你還是別去了,以後再去不是一樣嗎,他都答應過來參加婚禮了,你還跑了去幹嗎呢?」駱羽說:「他真的答應來參加婚禮了?」匡小嵐說:「是的,他說他會儘可能趕過來。」「可我還是覺得應該先去一趟,」駱羽說,「我總不能讓老丈人跌跌撞撞地跑來見我的面吧,這還像什麼話。」匡小嵐沒吱聲。「我說你還是應該給他再打個電話,你現在就打,告訴他我要去見他,也順便把他接了來,你不是說他從沒出過遠門嗎?讓他自己摸了來可能有些困難。再說我們也不放心。」匡小嵐像是有些分神,坐著沒動。「那你把電話號碼給我,」他說,「我來打,不用你說什麼總行了吧?」這時候匡小嵐的臉已綳得越來越緊,像是用針戳一下就會爆了。「你把電話號碼給我呀,」駱羽說道,「你這是怎麼啦?」駱羽的話剛一說完,匡小嵐就哭了,駱羽就更是不解,說,「你哭什麼呢?你怎麼了?」這時候匡小嵐是號啕大哭,哭得異常傷心。「你不知道,」她哭著說,「我是騙你的,我爸已經死了,不在了,我說他還活著是騙你的,他其實早就去世了。」駱羽沒料到事情竟會如此意外,他睜大了眼睛,說:「怎麼會呢,你爸你媽怎麼會都去世了呢?」匡小嵐還是哭泣著說:「是的,他們都去世了,要不我和弟弟怎麼會一連這麼多年不回老家呢,他們要是還在的話,我們會不回去嗎?」駱羽半天沒再開口,他覺得這個消息來得太意外了,簡直讓人難以相信。「他是怎麼去世的?」「車禍,」她說,「他開著農用拖拉機從半山腰的石子公路上滾了下去,他多喝了酒,我跟你說過,他喜歡喝酒,特別喜歡喝酒。」駱羽為這個不幸的消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稍停,他說:「那你為什麼一直不說出來一直不告訴我呢?」他那語氣聽上去像是有些懷疑。「那是因為我愛你,」她邊哭邊說,「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可憐,不想讓你因為可憐我而愛我……」駱羽心想這真是個心細的女子,他動情地摟住她,以便讓她感到溫存。「你其實用不著這樣。」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至此,駱羽更愛匡小嵐了,他實實在在地感到這是個非同尋常的女子,年紀輕輕就父母雙亡,要是換了別的女孩,肯定早就給生活擊垮了,然而她毅然帶著弟弟不遠千里來到上海,為了生存,為了把弟弟培養成人,她實際上擔當了母親的職責,含辛茹苦,又要拚命打工又要照顧弟弟……他覺得她的經歷幾乎可以寫一篇長篇報道,可以上報上電視。他真的從內心深處被她感動了。然而後來他還是覺出一些蹊蹺。大約過了一兩天,他和她說起她弟弟,「你怎麼到今天還不叫你弟弟來玩呢?連公司也不讓他去?」她聽后不做聲。「你應該讓你弟弟來玩,」駱羽又說,「我們都快結婚了,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你應該相信我會對他很好。」「這我知道。」「可我總覺得你的顧慮太多,你像是害怕什麼,其實根本沒這必要。」駱羽想起自從她弟弟去了一兩趟電腦公司以後她就再也沒讓他去過。「你弟弟很帥,不瞞你說,我其實挺喜歡他的。」「可我弟弟不爭氣……」匡小嵐欲言又止。「可我覺得他挺好的呀,他什麼地方不爭氣?」匡小嵐不說。「你應該叫你弟弟過來,比方說禮拜天,你就應該叫他住這兒來。要知道一到禮拜天,其他人都回家了,就他一個人待在學校宿舍,可想而知是多麼冷清凄涼。」匡小嵐還是好歹不吭聲,就像前幾天提起她父親那樣,那模樣很局促。這就讓駱羽百思不得其解,「你不認為他應該住我這兒來嗎?」匡小嵐咬起了嘴唇,那模樣越來越局促。他兩眼盯著她,弄不懂她這是為什麼。「你放心,我會對他很好,會像你一樣地愛他。」說到這兒,他發現她又哭了,她那眼裡流出了淚。「你這是怎麼啦?」「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她終於哭著說了出來,「他真的讓我很失望,他不學好……」她告訴他她弟弟在坐牢,為什麼會坐牢在哪裡坐牢她都統統說了出來。「你是說要賠那女孩10萬塊錢所以才去坐牢的嗎?」「是那女孩的媽硬要賠的。」「那不是沒多長時間嗎?你為什麼就不對我說呢?你要跟我說了,我不肯定會幫他把這筆錢先墊上的嗎?那樣他就根本用不著去坐牢。」「我也相信說了你肯定會想辦法幫他的,可我就是不敢跟你說。」匡小嵐哭得更響了,不過這一次駱羽沒再被她的哭泣打動,他點上一支煙,很是冷靜地瞅著她,不再說什麼。他覺得這一連串的事來得太突然也太蹊蹺,從她那方面分析來看,她像是很有理由,並且她也說出來了,她之所以不肯告訴他她父親死了,是擔心他因此可憐她,她不想被他可憐,她的性格似乎也正是如此;她遲遲不肯說出弟弟坐牢一事,原因是怕他瞧不起她,她本來可以求助他,她弟弟也完全可以免於牢役之災,可是為了面子,她寧肯讓弟弟去坐牢。這一切的出發點都是因為她愛他。然而他卻不這樣想,至少他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兩個突如其來的事件。他想她瞞得夠緊的,如果不是臨近結婚,她無疑還要繼續瞞下去。這就像最初那樣使他感到她挺神秘。他幾乎有些害怕,感覺她並不是一個缺乏心計的單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