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沈遙夜趁著夜色潛入,還未靠近北冥君的卧房,在一樓就給國師的侍衛們發現了。
但在此之前,他卻又明明聽見從房間中傳出來的奇怪的動靜,若沒有聽錯的話,那是阿鏡的聲音。
被侍衛們擋著不能更近一步,他情急之下,從懷中掏出那天機鼎,奮力向著窗戶扔了過去。
頃刻,房門打開。
樓上,北冥君披著一件長袍立在門口,手中托著方才被扔進屋內的小鼎。
沈遙夜被侍衛們圍在中央,卻毫無畏懼之色,只是眉間隱隱帶著惱怒跟焦急。
因為無法衝出這層防護,沈遙夜已經將那把骨扇掏了出來,只是還未展開。
倘若北冥君還不現身的話,只怕就覆水難收。
如今見北冥君現身,少年暗自鬆了口氣,骨扇往前一點,朝上指著北冥君高聲叫道:「丹鳳國師,忒不要臉!」
北冥君緩步走到欄杆旁邊,俯視底下的沈遙夜:「你說什麼?」
沈遙夜道:「呸!你剛才在做什麼?」
聽了這句,北冥君的神情略有幾分恍惚。
但他很快淡淡回答:「我們夫妻同房,自不必事事都跟你詳說。難道你有想要細聽的興趣么?」
如今樓下有十幾個侍衛圍著,北冥君竟如此神情自若地說出這種話。
沈遙夜極為佩服北冥君這不動聲色的本事,相反,自己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卻隱隱地有些發熱,就彷彿方才跟阿鏡同房「不可詳說」的是他一樣。
「你、你……」沈遙夜深深吸氣,終於說道:「阿鏡呢?我可不信她像是你這樣厚顏無恥,定然是你欺負了她!」
北冥君一手托著天機鼎,一手伏在欄杆上:「你倒是奇了,這半夜三更闖了進來,又一味地問我的夫人,你……究竟是何意?」
沈遙夜自覺臉上更熱,心知不能再跟此人說這話題。便轉開話題:「你向來慣於坑蒙拐騙,先是用這沒用的天機鼎騙了我,誰知又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法子哄騙了阿鏡?如今這鼎我不要了,你叫她出來!」
「鼎你已經經手,如今不要也是你自願,」北冥君微微一笑:「至於鏡兒,她在等我回去陪她歇息,你若是睡不著的,不要出來亂竄嚇人,自己也快些去找個正經的夫人,若是沒有可心的人,我或許可以幫你物色一個,如何?」
「無恥色魔!我才不像是你一樣!」沈遙夜暴跳如雷。
正在這會兒,旁邊張春的房間門被打開,張春揉著眼睛問:「出什麼事啦?為什麼有人在叫嚷?」
北冥君才要答話,突然眉心一皺,轉身回房。
「喂,丹鳳國師!」背後樓下,沈遙夜仍是跳腳大叫,「你幹什麼跑了,是想當縮頭烏龜嗎?有種回來呀!」
北冥君早舉手將門扇推開,妖獸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瞬間,只聽轟然一聲,客棧頂上不知如何竟被撞開了一個大洞。
原先在床上的阿鏡也早不見了蹤影。
從洞開的屋頂上,隱隱彷彿看到一道魅影急速竄了出去,空中又傳來詭異的嬰兒啼哭。
北冥君眼神一銳,回身走到欄杆旁往下看,正對上沈遙夜亮晶晶的眼神。
少年望著他慍怒的目光,總算鬆了口氣,他笑嘻嘻地說道:「丹鳳國師,你怎麼了?」
北冥君早把天機鼎收了起來:「鏡兒呢?」
沈遙夜道:「你拿這鼎來哄賺我,我自然要把她帶走啦。」
北冥君皺著眉,手在欄杆上輕輕一按,整個人便從二樓上翩然飛身而落。
沈遙夜退後一步,北冥君雙足落地,悄然無聲,他淡淡地看著沈遙夜道:「既然你這樣不識好歹,陰魂不散,就不要怪我。」
說罷雙掌一合,袍袖微微鼓盪。
沈遙夜先前曾吃過他的虧,表面雖然談笑無忌,暗中卻時刻地戒備提防。
如今見北冥君抬掌襲來,他便一咬牙,將鬼骨扇當胸一揚,一道陰力從扇面上綿綿而出,跟北冥君的真氣交匯。
剎那間,平地氣了一陣颶風似的,連圍在周遭的侍衛們都禁不住那種霸道的無形氣勁,就像是風中夾雜著鋒利的冰刃,當即紛紛踉蹌後退。
北冥君長發往後飄揚,眸色暗沉。沈遙夜知道北冥君動了真怒,生恐再次受挫,把心一橫,口中念道:「以爾血肉……」
一句咒語還未念完,就聽得夜色中傳來那嬰兒啼哭之聲無端尖銳了幾分!
沈遙夜略覺詫異。
對面北冥君高挑的身形卻微微一晃,原本如玉無瑕的臉上,腮邊竟多了一道血痕。
沈遙夜愣了愣,繼而得意大笑:「丹鳳國師,你怎麼支撐不住了?哈哈哈,也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夜色里,蠱雕那詭異的聲音越發高亢,沈遙夜只來得及笑了一聲,就收起骨扇,身形急速後退:「如今我跟你勉強扯平了,改天再戰!」
他的身影鬼魅一般,逃跑的時候撞開兩名侍衛,翻身越過院牆,剎那間便不見了蹤影。
背後,北冥君穩住身形,胸口氣血翻湧。
原本他自然不至於在沈遙夜手底落敗,但這連日來他每天都不間斷地給阿鏡輸送真元療傷,功力隨之衰退,加上沈遙夜竟動用了鬼骨扇助力,一時竟然落了下風。
***
且說沈遙夜飛退出宅院,循著蠱雕傳來的響聲而去。
今夜他是有備而來,先前故意在外頭鬧出動靜,無非是想引北冥君現身,但這卻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的計策,他又安排了狸讙跟蠱雕兩隻妖獸,趁著北冥君不在房中的時候,兩隻妖獸互相配合,果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阿鏡帶走了。
沈遙夜知道北冥君心思深沉功力高明,很不好對付,所以決定動手的時候也捏了一把汗,沒想到事情竟這樣順利。
而且意外的是,他居然還給了北冥君一點苦頭吃,這讓沈遙夜有點兒揚眉吐氣之感。
本還想趁機羞辱北冥君幾句,只是蠱雕的聲音聽著不對,生怕又出意外,所以才匆匆離開。
沈遙夜喜喜歡歡地急行了數里才停了下來。
這是一座在野外的荒廢古廟,年久失修,頹然破敗,廟內神像多半在地上橫七豎八,蛛絲塵帳,被風一吹,顯得極為可怖。
蠱雕束起翅膀,立在原先的供台上,目光爍爍,低頭俯視下方。
在供台前面地上,狸讙正守著一個人,口中發出陣陣低柔的叫聲。
沈遙夜屏住呼吸,衝到身旁。
見不到人的時候,心裡無端地不自在,甚至隱隱覺著難受,如今見了人,卻突然又添了一份忐忑。
阿鏡的臉色略有些蒼白,身上裹著一床被子,是先前狸讙用被子裹著阿鏡,輕輕口銜著叼出來的,如今隨著沈遙夜的動作,被子略敞開了些,露出裡頭半面□□的肩頭。
狸讙額頭的一隻眼在夜色中幽幽有光,也讓沈遙夜看清,阿鏡的肩頭跟頸間,似有幾處暗色傷痕,他舉手摸了摸,卻並不是真的傷痕。
少年疑惑地喃喃:「這是……」即刻回味過來:「是丹鳳國師?那個……那個大色魔!」
阿鏡渾身乏力。
先前不知不覺睡著,卻不知過了多久,又給身邊的人驚醒。
起初還以為北冥君仍是在替自己療傷,但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北冥君的手遊走在身上,鼻息沉重,身體炙熱。
他埋首在她的頸間,像是親吻,又像是舔舐,熾熱的唇瓣所到之處,濕潤之中又有些許刺痛。
而他的手勁奇大,只要她稍微一掙扎,就給他壓制的死死的。
沈遙夜怒道:「早知道,就不該放過……索性用鬼骨扇徹底除了他!」
阿鏡咳嗽了聲:「你跟國師大人動手了?」
「是呀,這一次他輸了!」沈遙夜半是得意地哼了聲,似乎遺憾阿鏡沒有親眼看見那副場景。
阿鏡忙問:「國師……受傷了嗎?」
沈遙夜總算回味過來:「幹嗎?你是在關心他?」
對上少年驚疑帶惱的目光,阿鏡慢慢將心裡的話壓下:「你……不是得到了天機鼎了么?這又是在做什麼?」
沈遙夜瞥了她一眼:「我現在不想要那勞什子了行不行?」
「那你……又想要什麼?」
沈遙夜嘴唇動了動,對上她晶瑩的眸色,驀地明白了阿鏡的意思。
少年猛然站起身來:「怎麼了?你難道覺著,我帶你出來……是又要把你換什麼東西?」
阿鏡垂下眼皮:「國師告訴過我,天機鼎上他設置了禁制,就算你得到手,也未必能用。」
沈遙夜滿面不能置信。
他瞪著阿鏡,心頭怒氣滾滾,幾乎失去理智。
不錯,在得到天機鼎后,他的確狂喜。
自從得到鬼骨扇,又探知了天機鼎在方圭山,他一直在找尋上山得寶的機會。
如今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如願以償了。
按照他的脾氣,好不容易得到至寶,當立刻用起來才是。
但一連數日,他望著眼前的天機鼎,始終提不起勁。
最初的那份狂喜彷彿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而迅速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揮之不去的不安跟懊悔。
似乎只要看見鼎,就立刻想起那天阿鏡的臉,她帶著失望神情的臉。
當他終於按捺下那種異樣情緒,開始想好好利用寶鼎開始修鍊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這鼎上給北冥君加了獨門禁制。
其實,只要用心加耗費點時間,要解開這種禁制,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這一道禁制,卻好像立刻給了他一個充足的借口,——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鼎扔回丹鳳國師可惡的臉上,然後……
發現自己不能利用天機鼎來修鍊,他非但一點兒失望都沒有,心裡反而有種奇異的喜悅。
所以一路上急急地追了過來,幸而北冥君在玉華洲耽誤了幾天,沈遙夜又有蠱雕跟狸讙助力,不然的話,恐怕一直要追到皇都里去了。
但是,要怎麼把他這種複雜的心意告訴阿鏡?
他一再地讓她失望,從方圭山上毫不留情讓她擋劍,到這一次……
何況他也從沒有對別人耐心解釋的習慣。
「好!」沈遙夜跺腳,厲聲叫道:「你說的對極了,我就是要拿你換東西,我……」他想了想,口不擇言地說:「我就是想讓丹鳳國師把天機鼎上的禁制解開,怎麼樣?」
大概是覺著這句還不夠狠,他看一眼阿鏡,又咬牙哼道:「他要是不肯,我就……把你餵給蠱雕,讓它吃了你!」
供台上,蠱雕吃驚地看了主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