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侍女&攝政王(一)
顧央已經算是攻略組的老人了,做任務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失誤,是攻略組名副其實的王牌制衡者。與顧央資歷能力差不多的制衡者除了組長大人之外還有三四個,這幾個人都能勝任任何難度的任務,修復好崩壞的世界。於是組長大人出於個人惡趣味就定下了一個規矩——
攻略組王牌制衡者的任務由系統隨機決定。
也就是說,王牌制衡者的任務難度是隨機的,不像一般制衡者按自身許可權自主選擇任務難度,用組長大人的話來說就是「可以帶給你不一樣的驚喜~」
不過顧央並不在意就是了,這樣漫長無盡的生命,確實需要一些變數,否則也太過枯燥乏味。沒有在接引空間多作停留,顧央選擇進入了下一個任務世界。
素雅而極不起眼的馬車緩緩行在街道上,隱約可聽聞街市上小販的叫賣之聲。偶有行人將目光落在馬車上,繼而便移開了視線,畢竟這馬車一無王公貴族的標識,二無精雕細琢的工藝,馬車中人必不是什麼貴人,自然也無需在意。
顧央睜開眼便發覺自己正置身於一馬車之中,微低頭可見這具身體纖弱蒼白的手指和並不怎麼合身的天青色藍蝶儒裙下擺。
坐在她身邊的人甫一察覺顧央的動靜,立即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語氣看似恭敬,卻隱隱含著的威脅之意,手上用的力氣也是大得驚人——
「六小姐可要坐好了,若是惹了貴人不高興,老爺也是保不住您的。」
忽視手上傳來的疼痛,顧央抬眸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說話之人一番。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婦人,下人打扮,身上的料子卻是不差,應是哪個夫人或小姐身邊的貼身嬤嬤。
因還未接收劇情,於是顧央垂下眼,乖順道,「我明白的,嬤嬤。」
先不管那嬤嬤聽了這話面上露出的狐疑神色,她開始接收這個世界的劇情和身體的記憶。
女主張嫣是張家的大小姐,因為幼時體弱多病被送至江南調養,及笄前才回到京城。在江南長大的張嫣有著京城官家小姐沒有的靈秀,又不失大家閨秀的優雅大方,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不久便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受京城裡許多公子少年郎仰慕。
這傾慕張嫣的人裡頭便有男主葉知。葉知為尚書之子,清雅端風,與張嫣也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兩人在宮宴上相識,磕磕絆絆,若是沒有什麼意外,一定會定禮成親、白頭偕老,安安穩穩和和樂樂過一輩子。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事情的變數是攝政王蒼豫。
如今在位的小皇帝只有八歲,太后垂簾聽政,朝中大權都掌握在太后胞弟蒼豫手中。要是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攝政王也就差個皇帝的名頭了。只是差點也只能是差點,群臣雖極為忌憚蒼豫,卻絲毫不擔憂他權勢過大便謀權篡位。
並不是蒼豫多麼高風亮節為國為民,而是他少年時生過一場大病,九死一生,雖然救了過來,雙腿卻落下了頑疾,此生都只能坐在輪椅之上了。
而一個身患腿疾之人是無法坐上九五之尊位置的。
太后信任蒼豫除了蒼豫是自己的胞弟之外,更是有這個緣由的。雖說這般說來實在親情淡薄,但也是大實話。只是姐弟二人雖然各自心中清楚,但都不曾言明,維持著表面上的和睦,粉飾太平罷了。
蒼豫最終也因為太后的猜忌落得個身死的下場,還順帶讓男女主沒有了好結果。
而顧央此時所用的身體,也是原劇情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禮部侍郎的女兒。說是女兒,其實也不過是個賤婢所生的孩子,連顧家的族譜也沒有資格上。
原主的生母只是個二等丫鬟,雖說有幾分姿色,但比起侍郎夫人還是差多了。顧侍郎與夫人極為恩愛,然而一次醉酒寵幸了原主的生母,醒來后與聞訊趕來的侍郎夫人鬧得極為不快,險些磨盡了夫妻情意。
顧侍郎原想過些日子便尋個由頭處置了原主的生母,哪料到她竟發覺自己有孕,為了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咬牙找到了顧老夫人面前,請求顧老夫人的庇佑。
顧老夫人雖說不喜這個丫鬟,但她肚子里的畢竟還是顧家的種,保不準還是個男胎,那可就是顧家的庶長子。
一番權衡之下,顧老夫人便出面保住了原主的生母。
然而十月懷胎,一朝難產,原主的生母拼下一條性命才生下原主,卻是個不帶把兒的女兒。
顧老夫人很失望,顧侍郎與侍郎夫人更是不待見這個女兒,隨意給了個「央」字作名,安排在顧府最偏僻的小院里。
央草,最低賤的野草。
原主就是在顧府眾人的忽視中長到了十二歲。
結果有那麼一天,顧侍郎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有這麼個女兒。
被想起的顧央並未得到親生父親的重視,而是被直接打包送往了攝政王府。
這是顧侍郎對蒼豫投誠的表態,顧央也算是可以徹底與顧家斷了聯繫,要安安份份在攝政王府做一個供蒼豫取樂的玩物。原主雖被忽視,卻有烈性的一面,自然是不願意的,百般抗爭,最終被直接迷暈了送上馬車。這也是為何那名為陪同實為看守的嬤嬤對顧央的乖順十分懷疑,生怕她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
只是現下蒼豫成了顧央的攻略對象,顧央自然會乖乖順著顧侍郎的意思到攝政王府里去。
想到此次的攻略對象,顧央也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蒼豫此人,少年受挫,一生困於輪椅,青年得勢,重權在握,本也是光風霽月的人兒,遍嘗甘苦,心性越發堅韌,難以捉摸。
張嫣因自小長在江南不知有這麼個人物,誤打誤撞得了蒼豫幾分不同對待,然而連顧央這熟知劇情的人也無法論斷,蒼豫對張嫣究竟是什麼心思。
這是一個不知是深情男配還是反派男配的存在。
說他是反派,攝政王府總是向張嫣敞開,張嫣甚至在心中將蒼豫認作是至交知己,有些不願對葉知說的話也願意對他吐露。說他情深,他又能在最後算計讓張嫣親眼見到葉知殺死自己的一幕,在張嫣心裡埋上了一根刺,以至此後張嫣與葉知貌合神離,明明是夫妻,卻要比陌路人更疏離。
這對葉知來說,已是這世上最嚴酷的懲罰。
他太過複雜難辨,喜怒難測,這樣的人,可以在前一刻對你笑得溫柔至極,下一瞬便親手將你推入地獄。
自最終的結局可以看出,他甚至對自身的性命都沒有過多的留戀。生死於他,更像是一場無趣的遊戲。該散場的時候,他淡淡然然地走,順便讓活著的人都不好過。
要得到他的心,委實有些難度。
不過因此退卻也不是顧央的風格,她在攝政王府的日子還長,有的是時日一點一點滲入蒼豫的生命。
馬車顛簸幾分便停了下來,外頭傳來車夫壓低的聲音,「秦嬤嬤,到了。」
被稱作秦嬤嬤的中年婦人偏頭看了顧央一眼,毫不客氣地又重了重手上的力道,「六小姐,請罷。」
顧央微微彎了彎唇角,看似隨意地扯開秦嬤嬤的手,依舊是溫軟的語調,「嬤嬤是夫人身邊的老人了,此次還特意送我過來,顧央在此,還要謝過嬤嬤才是。」
秦嬤嬤見她這般容易便扯開了自己的手,心中驚疑,但想到攝政王府已到了跟前,這六小姐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便也道,「六小姐折煞老奴了,請六小姐下車,王府的人想必也等著小姐了。」
將女兒送到攝政王府本不是什麼能放到檯面上的動作,因此馬車悄悄停在了攝政王府的後門,然而門前候著的卻是蒼豫的心腹南總管。
並非是顧央多麼重要,朝中也有其他人暗地裡送給蒼豫美人美姬,蒼豫收下不過是代表對他們投誠的默認,事實上這些女子在王府里連蒼豫的面也沒有見過幾次,更別說被寵幸。而南總管親自來帶顧央入府,也不過是想趁此探探顧央是不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會不會給自家主子惹什麼麻煩。
馬車上先下來的是一個下人打扮的中年婦人,南總管只略略掃她一眼便把目光放在了隨後下來的少女身上。
少女十二三歲的年紀,面容清秀,五官精緻,墨黑的長髮結成簡單的髮辮,算不上多麼絕色,最引人注目的也只有蛾眉下一雙剪水瞳,仿若初秋平靜的潭水,襯得膚色越發蒼白至透明。她只穿著一襲天青色藍蝶儒裙,儒裙並不怎麼合身,卻也顯得身形更加纖細。
南總管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他也未料到顧家會送這麼個小姑娘過來,還說是顧家的庶女,可以往卻從未聽說過有這個少女的存在。
主子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多加過問,即使心中有多少思量,南總管面上依舊微笑得體道,「想必這就是顧姑娘了。」顧央在王府的名分未定,自然不能稱為夫人,稱一聲姑娘已給了最大的面子。
顧央緩步上前,天青色的裙擺絲毫不亂,顯出良好的修儀,「有勞閣下久候。」這模樣倒不像是被送人的孤女,而是前來做客的大家小姐,卻又沒有那般清高倨傲。
原主在被送來前也由顧侍郎請來的嬤嬤教導了幾個月,顧央這般姿態也不算太過出格。
南總管見此心中不自覺又高看顧央幾分,面上也多了幾分真意,「姑娘喚我南叔就好,院子我已為姑娘收拾好了,請隨我來。」
以顧央此時的身份,說好聽點是攝政王府的一個小主子,說難聽點不過是一個玩物罷了,南總管能做到如此毫不輕視,令顧央對蒼豫又多了一份欣賞。
畢竟有什麼樣的主子,才有什麼樣的下屬。
攝政王府的景緻別有一番韻味,亭台迴廊高低錯落,小橋流水清雅寫意,南總管將顧央領至一處幽靜的小院子,「姑娘往後就住在這了,若是有何難事,遣人來尋我便是。」
一句客氣之話,顧央也未點破,只微笑道,「多謝南叔。」卻隻字不提蒼豫之事,南總管心下微訝,也越發覺得這姑娘心性不錯,畢竟以往被送來的人,總懷著些攀上高枝的妄想。
南總管稍稍交代幾句便走了,分給顧央的院子里配了丫鬟嬤嬤,還置了一架做工精緻的古琴,比起原主在顧府過的日子已經好了太多。
「姑娘可要用些點心?」說話的是貼身丫鬟之一的卿鳶,著一襲嫩黃色儒裙,眉目沉靜。
「不必了,」顧央淺淺笑了笑,「讓我一人待一會兒便好。」
「是。」卿鳶並沒有多加問詢,安靜地垂眸扶身便退了出去。
室內歸於平靜,顧央靜靜立了一會兒,便走至內室的銅鏡前,仔細打量這個身體的容貌。
銅鏡上顯出的面容清秀溫柔,雖說不差,但也只是個小美人,比起上個世界明艷影后的容貌還是不夠的。顧央多少也猜到了這一點,她向來不懷疑容貌帶來的增分,在任何任務里,有好的容貌首先就是一層保障。畢竟誰都喜歡賞心悅目的事物,不會有人第一次見到一個醜女便去探究她的美好心靈。
相由心生,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如今,她在容貌上占不了多少優勢,便只能從令一方面入手。
顧央雖然留在了攝政王府,但要見到蒼豫卻是一件難事。現在的她於蒼豫來說,與府里養著的一株花沒有任何分別,或許甚至連一株花都比不上。
她現在要等待的,是一個契機。
一個遇見蒼豫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