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八章 太后&九千歲(五)
說是請傅聽雪過來品評物件,但如今出門在外,又哪裡真有什麼東西好拿出來的品評的，顧央在最初的一天發出了邀請，但兩人都並不著急,到傅聽雪真正赴約而來，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真正的祭天大典在第三天舉行,而在前兩天,所有人食素食冷食，飲花露,一日以潭中聖水凈身三次，身著素服，以示對神明的尊敬。
而傅聽雪抵達太后休息的宮殿之時,正是午時二次沐浴凈身後。
採薇引著傅聽雪步入正殿，顧央方方沐浴完畢,慵懶地倚靠在殿中的美人榻上,她只著了一襲雪白的羅裙,腰系白絲絛，外罩淡藍輕紗,卻掩不住窈窕的好身形，她微低著頭,一頭烏髮垂落,還沾染著沐浴后的濕氣,而她發間露出一隻白玉般的耳朵,此時此景,顯得格外的惹人憐愛。
然而這種脆弱之感只維持了一瞬，聽聞來人的腳步之聲，顧央微微撐起身子，望去的眼神只剩下虛偽的溫和和表面之下隱藏的莫測。
「臣聽聞娘娘得了波斯貢品，心中好奇，又幸得娘娘之邀，這才來拜見娘娘。」傅聽雪悠悠落座，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小太監小達子為他斟好了自帶的茶水，他抿了口茶，才淡淡開口。
「督主說笑了，」顧央順著長長的髮絲，一雙鳳眸笑意盈盈，「采苓，將哀家得來的那兩個小東西拿去給傅督主瞧瞧。」
采苓低應一聲，便有個宮女抱著一個金絲雕花籠子隨著她走到傅聽雪面前，她屈膝行禮，「請督主品鑒。」
小達子見此，立馬上前接過籠子，彎身笑道，「主子。」
顧央輕笑，意味不明道，「督主倒是有個好奴才。」
「比不得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傅聽雪睨了那籠子一眼，不咸不淡道，「小達子，太後娘娘誇獎了你，還不快謝恩？」
小太監立即照著他說的話，拖起不陰不陽地音調，「奴才謝太後娘娘誇獎——」
顧央輕嗤一聲，「還是個忠心的奴才，」她撫了撫寬大的廣袖，話鋒一轉，「督主覺得這波斯進貢的小東西如何？」
傅聽雪這才漫不經心地看向籠內，雕花籠底部縮著小小兩隻，長而蓬鬆的白色毛髮，飽滿的頭型，略有些短的腿，它們懶洋洋地趴在籠底，不時舔一舔自己身上的毛，年幼的體型顯得格外稚嫩可愛，而最出彩的則是它們都生了一雙大且圓的眼睛，一隻瞳色為純正的琥珀色，另一隻則生著一雙黃藍的鴛鴦眼。
傅聽雪伸手逗了逗籠里生著鴛鴦眼的貓兒，便看它支起身子，稚嫩的嗓音叫了一聲，聲音尖細柔美，體態極為優雅。
「這貓兒，倒是有趣。」
顧央見他動作輕柔，像是真心有幾分喜愛，便道，「傅督主既喜歡，哀家就是將這貓兒送了督主也無妨，采苓，將傅督主的貓兒抱給他。」
「是，」采苓扶了扶身，打開籠子將那隻幼小的鴛鴦眼貓兒抱出來，又小心翼翼地要遞入傅聽雪懷中，那貓兒也像是懂了她的意思，自發地跳入傅聽雪懷中，漫不經心地舔著自己的毛，小小的一團，倒也可愛。
本想自己接過貓兒的小達子見此，猶疑道，「主子，這......」
傅聽雪垂眸看了眼自己懷中顯得格外乖巧的貓兒一眼，竟也沒說什麼，還抬手摸了摸它十分順滑的皮毛。
顧央見此，鳳眸微閃，輕啟朱唇道，「看了傅督主與這貓兒倒是十分投緣，哀家既將這貓兒送與督主，便也將那使臣送了照料貓兒的婢女分與督主一個，督主，可要好好待它才是。」
傅聽雪似笑非笑，默認了此事。
「時辰不早，那哀家便不再留客了，傅督主身為我朝棟樑，陛下的股肱之臣，也要好好當心自己的身子才是。」顧央輕甩袖袍，話語裡帶了送客的意味。
「多謝娘娘關心，」傅聽雪起身，深邃眼眸里笑意涼薄，「臣告退。」
待回到了自己的殿內，傅聽雪拎起懷中貓兒的脖子放入小達子手上，在侍女早已安頓好的案前坐下。
小達子捧著手中的貓兒，仔細觀察著自己主子的面色，「主子，這貓兒......」
傅聽雪剝著柑橘的手一頓，硬是用深不見底地眸子瞧得小達子發憷，才不緊不慢道，「拿去給白七瞧瞧，若是有什麼問題，便處理掉了，若是沒有，」他微蹙了下眉，「便留下罷。」
窩在小達子手上的貓兒細細「咪」了一聲，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又懶洋洋地要睡去了。
......
這邊送走了這個世界的反派大BOSS，顧央又懶懶地靠回去，吩咐采苓將剩下的那隻琥珀眼貓兒抱過來。
那貓兒也格外乖巧，在顧央身前的榻上安頓下來，濕濕軟軟的舌頭舔了舔她伸過去的手機，嬌嬌地叫喚了聲。
顧央輕笑，撓了撓它毛茸茸的小下巴，看它舒舒服服地眯了眯眼，「確是個可人的小東西，哀家這回，可要多謝了你和你那小兄弟。」
采苓見此，便道，「娘娘既喜歡，便將它留在身邊賞玩賞玩。」
顧央垂眸看了看昏昏欲睡的小小一團，「也好，便喚它作琥珀罷。」
說要謝謝這波斯貢上的貓兒，也確實是顧央的實話。她這次邀傅聽雪前來，本意是想試探一番傅聽雪的態度，因為她與傅聽雪的相處實在太少，而劇情中的資料雖多，卻在真人面前顯得格外單薄。而她的任務更是難上加難，要讓男主女主順利HE，就必須讓男主手握實權、不受人擺布，這樣，就必須分出她與傅聽雪的權力，而如果傅聽雪失去了足以保命的權力，傅聽雪自身的性命就難以保障，而這又關係到她的第二個攻略任務最基本的要求，簡直就是一團亂麻。
然而這次會面，卻又讓顧央有了一個意外之喜，原本她已決定擱置對傅聽雪的攻略，因那人身處主線任務的敵對位置和難以揣測的城府，但今日那一隻貓兒，意外讓她發覺了傅聽雪存在的可攻略性，也讓她意識到一直以來對傅聽雪的判斷太過武斷。
她又調出所以關於傅聽雪的資料仔細分析起來。
傅聽雪此人，原本是一商賈世家的庶子，這家商人並不多富裕，比不得京城皇商，但在那江南小城也排得上前三的名號。像是傳統般，商家富了，便開始羨慕起文人的氣度風韻。
傅聽雪的父親也不例外，雖說家中已娶了同是商人之女的正室，卻並不妨礙他納個落魄書香世家的女兒為妾，只是這正室善妒，他便將美妾偷偷安置在了外邊，兩人和和美美倒是過了一段蜜裡調油的小日子。
然而好景不長，正室夫人在傅聽雪生母懷有身孕第八月時發現了丈夫的小動作，登時勃然大怒，要將那勾去丈夫心神的賤人給打殺了，鬧得極為難看，最終傅聽雪的父親遲來一步，傅聽雪生母早產，血崩而死，傅聽雪也因早產生得瘦弱多病。
傅聽雪原本並不叫做傅聽雪，他父親姓葉，名葉慶，而他生下來便沒了母親，又有個霸道善妒的主母，葉慶本有兩個嫡子，還有正室以兩家生意相壓，更不會太在意他，連個名字也未替他好好取過，只將他留在府內，給他口飯吃，算是全了父子之情。
傅聽雪是葉家的第三子，卻連名也沒有，主母將他當作奴僕使喚，只葉三葉三的叫著，竟也讓他磕磕碰碰地活到了八歲。
也正是他八歲這一年，主母再次懷孕，擔心傅聽雪藉機報復，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偽造了他病死的假象，偷偷命人將他壓至京城，送入宮中為奴。
傅聽雪入了宮，被賜名小傅子，隨即歷經了內宮之中的勾心鬥角、誣陷背叛，九死一生，踩著眾多的屍骨使計入了先帝的眼，由先帝親自賜名傅聽雪，最終更是被許以九千歲之位。
而他得權后所做第一件事，便是滅了葉家全族，親手弒父，卻獨獨留下了一個因為惻隱之心小時候對他多有照拂的老嬤嬤。
傅聽雪此人，大概是此世上最重情又最薄情的人了，被他抄家滅族的人不計其數，而他卻從未輕賤過手下人的性命，可若是有人膽敢背叛，其下場也是極其慘烈。
顧央摸了摸琥珀柔軟的皮毛，睡著的琥珀迷迷糊糊醒來舔了舔她的指尖，這大概也是小達子等人雖然會懼怕他，卻仍舊忠心為主的原因之一罷。
不過，越是經歷過爾虞我詐生活的人，越是能看破虛假，看來這次攻略任務，要更加用心了才是。
顧央微微勾了勾唇，對候在一邊靜待她思考的采苓輕聲道，「蘇家那邊都如何了？」
采苓微微俯身，也勾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來，「一切如娘娘所料，秦家也加入了，大抵明日......」
「很好，」顧央垂眸，抬袖掩唇，「給哀家取紙筆來，有些額外的事情要吩咐他們幾個，告訴他們，事情要給哀家辦妥了。」
采苓扶身應是，待顧央寫好了信，便折好放入袖中，低聲詢問，「娘娘，陛下和東廠那邊.......」
「無妨，」顧央捏了捏琥珀的耳朵，聲音也變得慵懶起來，「哀家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