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52.第五十二章

此時的羅翠微腦子還有些跟不上趟,緩了緩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怎麼會想到……在這裡,談這麼正經的事?」羅翠微歪著腦袋,疑惑地望著他。

「因為風光太好,若不談些正經的事,」雲烈無奈而剋制地撇開頭,隱忍輕嘆,「我怕我就會做些不正經的事。」

「什麼風……」羅翠微直身一個垂眸,頓時整個人都清醒了。

池中的水清澈見底。

清澈,見底。

無論什麼「風光」,都是一覽無餘的。

緊接著,昭王殿下就毫無意外地被他的王妃——

以羞憤的目光碟機出了凈室。

****

笑鬧歸笑鬧,可畢竟「請封藩地」對任何一個王府來說都是大事,當然是要正經商量的。

待到羅翠微午歇醒來,終於神清氣爽了,與雲烈一道去了書房,又吩咐人送來一壺酸棗茶,這才正經開始商量這件大事。

書房的桌案上攤了一張「大縉全境堪輿圖」。

「所以,你早就打定主意,只要一得了機會,就會儘快請封就藩,避免捲入儲位之爭?」

羅翠微在桌案前站定,問得平淡又冷靜,彷彿「儲位」只是一樁不大不小的買賣。

跟在她身後的雲烈走過來,自身後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輕笑,「若你希望我去爭,那我……」

「我有那麼傻?」羅翠微自他懷中轉過頭,嬌潑潑笑覷他一眼,「若你成了儲君,那就意味著你將來會成陛下;若你成了陛下,那我豈不是就得同眾多後宮佳麗一道來爭你?這種一看就會虧到血本無歸的買賣,我才不會做。」

「就知道你捨不得我,」雲烈眉眼飛揚,眸心流轉著得意華彩,「放心,包管讓你穩賺不賠的。」

「那還真是多謝你啊。」

羅翠微笑哼哼隨口敷衍一句后,轉回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那張堪輿圖,一邊伸出手向擺在桌案右側的梅子青茶壺探去。

雲烈輕輕拍下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拎了小壺替她斟了一杯果茶喂到她唇邊。

「我不像雲熾、雲汐那般,有母家親族背後護持;又不似雲煥那般擅在父皇面前賣乖討巧,若是硬要捲入儲位爭奪,勝算根本不大;便是勉強勝了,也未必當真坐得穩。」

雲烈在她耳畔耐心地解釋,「我很早就已明白,在儲位落定之前請封就藩,才是我最好的出路。」

然他的母親一生困囿於後宮之中,眼界格局狹窄有限,從沒想過這些。

所以,對他的「不爭」,他的母親一直都很失望。

羅翠微伸手覆住環在自己腰間的大掌,有些心疼:「你為什麼不同她講這其中的道理?」

「在我被獲准開府以前,她連話都不耐煩與我多說兩句的,」雲烈沉嗓略低,片刻后又語調輕快道,「算了,不提這個,說正經事。」

說完,他伸出長指在堪輿圖上點了點。

酸棗茶入喉一慣清潤,羅翠微今日卻覺有些有些發苦。

提及蔣容華,雲烈話中那絲極力掩飾的隱痛與失落,再回想他在蔣容華面前時的種種神色與言行,羅翠微隱約猜到:

雲烈的母親,想必是他心中最大的一個死結。

或許其中有太多過往回憶傷他頗深,這才使他每每觸及這個話題,便總是本能地迴避。

雖她很想知道,可她也不會逼著非要他自揭傷口,既他此刻還不願說,她就順著他將這話頭翻了過去。

「那,又為何不考慮原州或翊州呢?」

見她並不追問,雲烈暗暗鬆了一口氣,低頭輕吻了她的發頂,這才耐心解釋。

「原州是雲氏興發之地,翊州也不遑多讓,老許多世家的祖宅都還在這兩州。這兩州富庶繁華,最關鍵是距京城太近,父皇未必會願意給我;即便他願意給我,雲熾、雲煥、雲汐甚至雲沛,都絕不會無動於衷。」

富庶繁華,又近在皇城卧榻之畔,若他當真被封在這兩州中的任何一處,那就無異於早早木秀於林,在實力還不足以自保時,就提前將自己立做了「儲君必須提前除掉才會安心」的靶子。

即便運氣好,儲君沒能提前除掉他,將來無論那四人中的誰得登大寶,他依然很難得到個善終的結果。

當然,除這兩州之外,還有其它地方可以選擇。

但首先他對旁的地方都不熟悉,又無太多可倚仗的勢力作後盾,若貿然擇一處陌生州府為藩地,沒個三五七年的苦心經營,根本無法將當地軍政實權徹底掌控到自己手裡;

其次,富庶、繁華程度能與原州、翊州相提並論的地方並不多,所以,若是選了旁的州府,他斷斷無法在短時間內將財庫充盈到如原州、翊州那般。

如此一來,他仍舊還是個只能任人掣肘,甚至任人宰割的空殼殿下。

最嚴峻的是,顯隆帝年事已高,眼見著身體和精力一年不如一年。

若在他積攢實力的過程中,顯隆帝這裡有什麼突發變數,無論繼位的新帝是誰,想滅掉一個空殼的殿下,都是很容易的。

縱觀大縉全境,惟有臨川,才是雲烈最安全也最恰當的歸處。

雖然那裡眼下什麼也沒有,但「萬丈高樓平地起」,只要起了,就能實實在在屬於他。

況且正因為臨川貧瘠,有意爭奪儲位的人不會真正將之放在眼裡,這就給了他積攢實力的餘地。

就算短時間內臨川不可能有太大改變,至少以他在當地領軍戍邊多年的聲望,快速收攏軍政大權自保,還是比較容易做到的。

羅翠微垂眸望著桌案上的堪輿圖,沉吟半晌后,隨手一指,打著呵欠道,「好,那咱們就挑臨川。」

****

得到她這毫不猶豫的支持,雲烈如釋重負地笑了笑,片刻后又心事重重地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那今後,只怕兩地相隔的時候還多,你……」

羅家雖是商戶平民,可羅翠微終究是打小被金澆玉灌養大的;便是她自己不說什麼,雲烈也不捨得讓她跟著自己去篳路藍縷、披荊斬棘。

他不能在臨川還什麼都沒有的此刻就帶她同去,他不能讓她跟去吃苦受罪。

雲烈溫熱厚實的掌心有戀戀不捨的輕顫。

聽出他想孤身前去就藩、將自己留在京城的意圖,羅翠微倏地兇巴巴揮開他的手,轉身叉腰,杏目圓睜。

「你個王八蛋,想得倒挺美!」

這還是雲烈頭一回挨她的罵,登時有些懵,「我不是……」

「閉嘴!這事沒你說話的份!」她氣呼呼地指著他,不讓他說話。

新上任的昭王妃卯起來可是個混不吝,昭王殿下不是對手。

「雲烈,我警告你,你若敢偷偷丟下我,自己一個人去臨川就藩,我就敢扣光你的軍糧,餓死你個……哦,這不行的。」

羅翠微收回指著他的那手,按在自己下巴上,皺著眉頭嘀咕道,「軍糧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不能讓別的將士陪你挨餓。」

沉吟半晌后,她重振旗鼓,對他露出一個奸詐兇殘的甜笑。

「你若敢偷偷丟下我,自己一個人去臨川就藩,我就天天教孩子叫你叔!」

許是想到往後自己從臨川回來時,這府中會有小孩蹦出來,禮貌又客氣地沖他叫「叔」,雲烈的臉「唰」地就白了。

「你敢!」他咬牙切齒,瞪她。

羅翠微抬起下巴,「有膽你就試試,看我敢不敢!」

既她與他結定了這姻緣,決心要與他共擔餘生,那自然是要並肩進退,哪有他獨自去披荊斬棘,她留在京中富貴安樂的道理?

旁的事她可以讓著他,這件事她卻絕不會讓。

被她這一通「亂拳」打得全無招架之力,雲烈的臉從白又轉了青。

兩人均是急惱交加的模樣,倔強對峙好半晌,彷彿他倆真的已經有了孩子似的。

「好了好了,你贏了!我沒膽,不試,」雲烈終究慫眉搭眼地垮了嘴角,垮了肩膀,緊緊抱住她,低頭認輸,「那就一起去吧。」

就這樣「愉快」地達成共識了。

****

大獲全勝的羅翠微長吁一口濁氣,徐徐斂了先前的急惱之色,伸手回抱了他,安撫似地,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經商之人本就要慣走四方,對我來說,去哪兒都一樣,不怕的。」

「可我捨不得讓你過得委屈。」原本他就沒有太多可以給她的了。

「我怎麼可能讓自己過得委屈?」羅翠微不以為意地笑笑,「我非但不會讓自己過得委屈,還會想法子讓你也過得不委屈。」

雲烈只是沉默地抱住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察覺氣氛有些沉重,羅翠微便笑音輕快地緩頰道,「往後不要輕易跟我吵架,我這人激不得,惹急了是絕不會讓人的。」

「多謝愛妃的事後提點。」雲烈沒好氣地哼笑一聲。

片刻后,他像是還有些不放心,惴惴不安地放開她,垂眼盯著她的腹部。

「做什麼?」羅翠微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垂眸。

雲烈沒理她,顧自伸出大掌,小心翼翼地貼在她的腹間,嚴肅蹙眉,諄諄叮囑——

「記住,不要學你母妃瞎胡鬧,我是你父王,不是叔,懂嗎?」

羅翠微愣了愣,忍不住笑著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你這人,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我又不是真的有孕了,怎麼還聊起來了。」

這昨晚才頭一回……

一想到昨晚,她粉頰一燙,抬腳就想走人。

卻見雲烈唇角噙笑,長臂一展,將她困在了自己的懷抱與桌案之間。

「你又想做什麼?」羅翠微警覺地紅了臉,倉皇退了一步,后腰抵在上了桌案邊沿。

完了,無路可退了。

「做此刻你腦子裡正在想的事。」雲烈悶聲笑著,離她越來越近。

「這、這裡是書房!」羅翠微臉上紅得如火燒雲,抬手輕抵他的肩,結結巴巴,「我沒……什麼也沒想。」

她頂著一張越來越紅的俏臉,慌張收回一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我目光誠懇又坦蕩,絕對沒有想什麼不正經的事。」

「好吧,你沒想,這事怪我,」雲烈笑著扣住她的腰背,動作溫柔卻不容拒絕地將她按向桌面,「我這人,如今滿腦子都不怎麼正經。」

這才是大婚後的頭一日嘛,按照風俗民情,「不正經」,才是正經的。

****

待羅翠微攜雲烈回羅家行歸寧宴時,出外半年的羅風鳴也正好歸家。

對於沒能趕上長姐大婚,他懊惱得捶胸頓足,生無可戀。

不過,在羅翠微將他領到書房單獨密談約半個之後,他整個人又像是煥發了新的生機。

之後的一段日子,雲烈與羅翠微都很忙,兩人分工合作、各取所長,為前往臨川做了許多籌備。

雲烈忙著出入內城,而羅翠微則避人耳目暗中見了不少人。

七月初九,顯隆帝聖諭詔令,賜封臨川極其周邊共五城為昭王府藩地,即日起由昭王雲烈自行統籌藩地事務,昭王妃羅翠微為輔政殿下,執半枚金印,與雲烈共同號令藩地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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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為糖,拐個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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