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驅馬前行,到了一處桃花繁盛之地,看見已有幾位姑娘到了。其中有三位騎著馬,另外兩個姑娘瞧著文弱,應不是將門虎女,她一拉馬韁,飛雪揚起前蹄,直奔而去。
馬兒雪白如銀霜,緋紅騎射服耀眼若紅霞,人還未到就先吸引了她們所有人的目光。
華妍微微吃驚,在她印象里並沒有這號人物,倒是有位胡姑娘湊到她耳邊道:「這便是那位打敗劉瑩,得了頭籌的駱三姑娘。」胡姑娘盯著駱寶櫻看,面上也有幾分驚訝,「我也有一陣子沒見到她了,真是越長越漂亮,沒想到還會騎馬。」
她就是駱寶櫻?華妍側頭看向章佩,好似在問,不是說不會騎馬嗎?可這會兒看來,不只會騎,還騎得不錯。
不過這姑娘不只與羅天馳有瓜葛,便是與自家弟弟也不清不楚,定是貪慕虛榮,想攀龍附鳳,京都這種姑娘不少,憑著一點才華出人頭地便想嫁個好人家,可憑她的家世也配?
駱寶櫻到了眾人面前,翻身下馬,雖然個子不夠高,但經過昨日一天的練習,身姿仍是瀟洒的。
胡姑娘因為兩方都認識,連忙替她們互相介紹。
見她俐落的動作,華妍一擊掌道:「原來駱三姑娘的馬術如此厲害,看來今日必得要咱們開開眼界了。」
這就是華妍,嘴上說得好聽,願意捧一捧你,然而當你不知不覺上當的時候,突然再給你一擊。
駱寶櫻笑咪咪地道:「我這點三腳貓功夫如何與你們相比,實在是獻醜了。」她謙遜有禮,在身上看不到一絲驕傲。
華妍笑了笑,上下打量她,小姑娘生得出眾,又有才華,多了底氣,這才敢四處勾搭人,不過侯府可不是那麽好進的。
她沒有再說話,倒是章佩忍不住,盯著她的馬兒瞧,質問道:「你這馬何處來的?可不像你們駱家所有呢。」語氣里有些譏誚,直接散發出了敵意。
難不成是因為羅天馳?
駱寶櫻真覺得有些好笑,只是在路上說了幾句話,這姑娘就能這麽醋,也是少有,如此看來弟弟必不能娶她為妻了,不然稍許有些風波不就得鬧個家無寧日?
她臉上依舊帶著微笑,說道:「是向別人借的。」
「哦,是嗎?」章佩挑眉道:「既然無馬何必要來?弄得還與別人借,姑娘家可不能這般虛榮。」
聽見這話,眾人都有些贊同,覺得駱寶櫻太好面子了,有些貴女甚至發出了不屑的輕嗤聲。
就在這樣的壓力之下,駱寶櫻收斂了笑,正色道:「我爹爹兩袖清風,委實不曾有銀子買得好馬,這才向人借馬,正如章姑娘所說乃為好看,因眾位都是華服駿馬,假使我騎一匹拉車的馬兒來豈不是煞風景。當然,我也可以不來,可華姑娘既然發請帖邀請,這份心意不好辜負吧?」
明知道她這樣的家世不可能有好馬,可華妍還是請了,細細思量其中的原因,眾人目光瞬間又有些變化。
華妍氣惱章佩多事,不得不為自己做點遮掩,笑著道:「駱三姑娘書法卓絕,我早有耳聞,也是想見一見三姑娘,騎什麽馬來又有什麽關係?咱們不用拘泥這些小節,今兒個玩得歡快才是。」
正說著,陸續又有姑娘前來,眾人再次上馬,邊談笑邊看風景,這等愜意比起尋常坐轎是不一樣的。悠閑時,馬兒停下來就在路邊吃草,姑娘們會射箭的,甚至就地比試起來,很是洒脫肆意,而這原是她以前過的日子。
駱寶櫻手指輕撫在飛雪的脖頸,觸摸到牠柔軟的鬃毛,心裡浮上來一些說不出的落寞。雖然已經過去兩年多,然而曾經存在的痕迹難以抹掉,今日重回舊地也是一種緬懷吧。
她輕輕踢一踢飛雪的肚子,牠又慢悠悠的往前而行,到了寬闊的跑馬場,就見有不少男兒在此,舉目望去,羅天馳赫然在其中。
駱寶櫻抿嘴一笑,這弟弟果然還是如以前一樣,是要來鼓勵自己的,不過他身邊一位少年有些眼熟,莫非是上回來恭賀開張的賀琛……他什麽時候有這樣一位好朋友了,到哪裡都帶著?
華妍招呼姑娘們下馬,笑道:「勛貴家族的男兒郎在外拋頭顱灑熱血,咱們姑娘不能甘於落後,想當初金將軍以女子之軀上戰場殺敵,立下赫赫戰功,巾幗不讓鬚眉,便是咱們的榜樣。故而我父親說,騎射不可拋,甚至皇後娘娘也言道,女兒家當自強,假使國有大事,也能出一份力。」
她說得慷慨激昂,駱寶櫻聞言撇一撇嘴,如此大義也不過是表面文章,大梁經歷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如今盛世繁華,皇帝倚重文臣,武將的地位日漸下降,多數權力都掌於文臣之手,身為勛貴多少有些不服,口中又豈能不憶往昔?但到底是式微了,不過她羅家從來不擔心這些。
華妍講完,又笑道:「我瞧著眾位姑娘馬術不凡,便一起參與了,不用擔心,當玩樂而已。」
竟然叫所有姑娘都參加,有些不會的當然立時就拒絕了。
輪到駱寶櫻,她笑道:「我從來不知道賽馬是什麽感覺,聽著挺有意思的,便當開開眼界。」
果然願意,華妍一早設了局,並沒有像往常那樣,令別人報名,是怕駱寶櫻或許不肯主動提出,可牽扯所有人,不會的自然就不參加,那麽留下的也是順理成章。
華妍心想,給她個梯子,果然就上了,可見是個喜歡搏名利的,只她這家世,便算有模有樣,又哪裡能勝過她們?這回定要叫她好看,想著,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意。
駱寶櫻看在眼裡,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華妍這些招數她最了解不過,想要對付她,作夢去吧!
姑娘心中各有算盤,好整以暇時,只見一騎從遠處而來,等到看清馬背上的人時,好些姑娘都露出驚喜之色,有些作風豪放的就笑著道:「沒料到今日咱們還有這等眼福,瞧見衛三郎呢。」
華妍也有些吃驚,這幾年姑娘們賽馬從來不見衛琅出現,姑娘們若要想看一眼,非得等到清明、端午、中秋這等節日他可出來,今兒個怎麽會……
各種揣測中,他已經行至近前,穿一襲玄清色的春袍,因跨坐在馬背,露出裡面雪白的綢褲,足蹬赤色鑲了銀石的鹿皮靴,不若往前書香氣甚濃,此番手握韁繩,身體挺拔,一副英氣勃勃的樣子。
姑娘們都是第一次看到衛琅騎馬,目光流連間,見他就停在此地,多數都紅了臉,把頭低下來。
唯有駱寶櫻瞪圓了眼睛瞧他,暗想他來此做什麽?這兒可是跑馬的地方,他尋常哪裡會來,莫非……
不想自作多情,可偏偏衛琅叫她名字,「寶櫻。」
駱寶櫻呆住了。
眾位姑娘都紛紛看向她,那目光難以形容。
駱寶櫻嘴角牽了牽,半晌後甜甜叫了一句,「三表哥你怎麽來了?是不是祖母、母親叫你過來叮囑我什麽?」言下之意很明顯,「傳完祖母的話」趕緊走吧。
衛琅眉頭略擰,問華妍,「她可是要賽馬?」
男人眉目好似能入畫般俊秀,被他盯著,便是華妍的臉都忍不住有些發熱,點頭道:「是,駱三姑娘馬術不錯。」
不錯?衛琅一怔,他才教得她一個時辰,且聽說她又練了一日,再如何也擔不上「不錯」的評價。稍作思慮,他又看向駱寶櫻,打算帶她走,不是說祖母嗎,那麽祖母不讓她參與,她還能違背?
他嘴角有些玩味,駱寶櫻看見,大叫不好,不等他開口,她搶先說道:「祖母、母親定是要叫我小心,來之前便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我摔下來,可我總是會騎馬的,這點還難不倒我。三表哥,你叫她們莫要擔心,等我比完,自會平安回家的。」
這鬼丫頭!可見她是鐵了心要比,真不知她為何非得爭這個?
眼見衛琅停馬在那兒不知說什麽,華侯爺瞧見奇怪,叫小兒子華榛過去一看,羅天馳卻也打馬跟了過去。
不像華榛一無所知,羅天馳那是滿肚子的火,今日他算別有所圖,帶著賀琛來慕姊姊的風采,好讓賀琛喜歡上她,等到她大了再娶她,誰想得到衛琅又來插一腳。
兩人很快就到近旁,羅天馳挑眉道:「不知衛三公子也有這等興趣來觀看賽馬呢。」
羅天馳遇到他,幾是每句都帶刺,但衛琅並不與他計較,置若罔聞,只淡聲道:「我雖不曾來,可傳聞聽了不少,五年前,蔣姑娘在賽馬時摔下馬背,斷了一隻手;兩年前,張姑娘賽馬與人相撞,也差些傷到筋骨。故而姨祖母才更擔心,三表妹馬術不精,她並不想三表妹參賽。」說完看向駱寶櫻,「你向來孝順,可不要令她老人家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