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戳穿(5)
這些證據雖然是落紅緊追她拍攝的,卻可以揭示出蕭韻的另一種生活狀態,她為什麼不顧一切地同一個陌生男人開始了交往,難道她瘋了嗎?難道她不知道這種交往的衝突嗎?讓我們回到蕭韻上飛機出差之前的那個晚上去吧,只要稍稍回憶一遍在那午夜裡蕭韻所碰到的壓抑沉重的負擔或之前的一系列負擔,我們就會理解蕭韻為什麼那麼容易走進一個陌生男人的召喚之中去了。在那些日子裡,蕭韻一次又一次地承擔了外科醫生攜帶而來的歷史,她無法剝離開這些歷史而去,因為她等待著與外科醫生的婚宴,儘管她像一種狐狸一樣施展著種種狡黠,卻始終無法改變這種歷史。當歷史壓在她心上像一塊石頭時,她有了一次出差,美容店派她去出差,她乘著飛機輕盈的飛翔起來時,旁邊坐著一個男人跟她平靜的交流。就在那時刻,蕭韻的身體從來沒有如此地輕盈過,更為輕盈的交往就這樣開始了,她不知不覺地聽從了調酒師的召喚,他好像總是願意為她調製美酒,他把自己的全部技能和想象力盛放在一隻酒杯里,那些粉紅的、蔚藍的、純白的、銀色的器皿,蕩漾著令人沉醉的美酒,於是他把她帶回到了私人公寓,她可以讓他吻她,她卻保持著警戒線,不把自己的身體交給調酒師。何謂背叛,我們的**和我們的靈魂有沒有分離過?當落紅追究她為什麼背叛她的父親時,她全身顫抖,她面對這些證據,她既無法去毀焚它,那麼,她要保存下來嗎?此刻,天亮了,她聽見了落紅關門的聲音,一個夜晚終於過去了,落紅剛出去不久,她聽見了外科醫生開門的聲音。她把那些鋪在床上,讓她一夜未眠的那些照片,膠捲塞進了衣櫃里去。然後,她鑽進了被子。外科醫生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卧室,他好像並不想驚醒她,他在床邊輕輕坐了一會兒,她睜開了雙眼,外科醫生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眼睛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外科醫生已經晉陞為外科主任了。她覺得這個等待已久的好消息降臨時,並沒有像想象中到來時那樣快樂。外科醫生在脫衣服,她睜開雙眼看到的就是這些,外科醫生把外衣平靜地解開,然後擲在椅子上,她顯得出奇的平靜,**怎麼也無法上升像昔日般燃燒的**之火。她第一次拒絕著外科醫生慾火上升的時刻,外科醫生靠近她的豐乳,吻著她的乳溝說:「這種日子就會儘快結束的,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會舉行婚宴,你不是一直等待著我們的婚宴嗎?」她依然失去了昔日的激情火焰,她用雙手拒絕著外科醫生,甚至想在她和外科醫生之間築起一道牆壁來。她睏倦地拒絕著,是因為昨夜面對那捲膠捲嗎?是因為她用了一夜來回憶她的生活嗎?是因為太沉重的負擔讓她面對外科醫生時突然失去了**之火了嗎?為什麼那根點燃**之火的火柴不見了呢?為什麼她期待中的外科醫生的晉陞降臨時,她失去了等待中的快樂?為什麼離婚宴的日子已經很近了的時刻,她卻想在她和外科醫生之間築起一道牆壁呢?下午,她到美容店上班,她不放心那些照片和膠捲,所以在出門時,把它們裝在一隻牛皮信封中放地最包里,只有背在肩上,她才有一種安全感。臨出門時,外科醫生輕擁了一下她說:「我們結婚的時間由你來定吧,你可以選擇一個好的日子,我們舉行完婚宴之後就去旅行……」她的眼睛明亮地閃爍了一下,這不就是她在那些肩負著沉重的負擔時,她一遍又一遍傾聽到的夢想嗎?那時候,每當她的身體被沉重的負擔壓得喘不過氣來時,外科醫生就會趁機說:「等到我們舉行完婚宴之後,我們就去旅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旅行……」到了暮色繚繞的又一個時刻,調酒師給她來電話,約她見面,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訣擇想與她商量一下。她終於完成了對最後一個顧客的服務,她把手指放在空中伸直了一下,還是決定去見調酒師,她在電話中都沒有拒絕與調酒師的約會,因為她始終感覺到,她與調酒師之間也許會發生些什麼變化。對於變化的期待在她決定去見調酒師的時刻突然升起在她心中,暮色中已經出現了調酒師的轎車,他正坐在轎車中等她。她本能中突然回過頭來,因為她突然想起了那些膠捲,而且有一張照片真實地記錄下來了,在一個暮色合閉的時刻,她走向轎車,她上車把褐色風衣揪起來的那一個瞬間。在她身後是陌生人的面孔掩映在暮色中,看不見落紅的身影,也看不見一架照像機的,更感覺不到鏡頭的閃現……她堅信落紅不會再舉著照像機前來追蹤她的私生活了。她感覺到一種來自她內心深處的變化,這就是奔向那輛轎車,鑽進去。她朝著敞開的車門鑽進了車廂,她緊緊地用雙手護著那隻包,朝著調酒師微笑了一下。她的身心輕鬆地、由衷地升起一種感覺,因為調酒師同樣給了她一個微笑。調酒師輕輕地驅著車,在環繞了城市一圈之後突然對她說:「假如我帶你離開這座城市,去另外一座城市生活,你願意嗎?」她不說話,調酒師解釋說外省一家城市的酒店邀請他去做調酒師,而且為他準備好一套新宅,如果想走的話,就儘快與那家酒店簽約。時間不多了,他們只允許他有三天時間選擇,如果過了三天,他們會尋找別的調酒師,她突然問道:「為什麼要離開這座城市呢?」這句話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在調酒師聽來,卻是在問你為什麼要帶上我離開這座城市呢?調酒師把車開得很緩慢,他回顧了一遍她和他的相遇后突然說:「我有三天時間考慮,同樣你也有三天時間選擇你的生活……我們都需要選擇自己的生活,不過有一點我必須告訴你,從我在飛機上再次看見你時,我就知道我想為你為我調製出一杯杯的美酒,我想讓你品嘗到我所調製出來的所有美酒……」調酒師在說話的時候,蕭韻突然看見了這樣一幅畫面:她正拎著一隻箱子跟著調酒師奔往另一個遙遠的、不可知的城市去,他們驅著車跟著旁邊的河流在賓士,跟隨著藍天上的白雲朵朵在賓士。外科醫生當然不知道那個像狐狸一樣的女人正在發動一場異想不到的變異。當他晉陞為外科主任時,他彷彿觸摸到了山頂燦爛眩目的光環,也可以這樣說,他已經被燦爛眩目的光環所籠罩住了。他很滿足,從來沒有這樣滿足過自己的事業,所以他現在想來解決私生活的問題了。而且他知道,很長時間以來,蕭韻一直在忍受著這個問題,當然還有女兒落紅也在忍受著這個問題。他的情人兼女朋友、未婚妻從出租屋遷到他的住宅樓時就在忍受著他睡在沙發上的現實。對這個現實,他不能暫時改變,因為在他還不能與蕭韻舉行婚宴時,為了女兒在他心目中所存在的那個世界,因為女兒像一朵水百合正在這個世界中含苞欲放,為了這朵水百合,他一定要每夜在沙發上過夜,他決心尊重傳統,在未與蕭韻舉行婚宴時,決不讓女兒知道他與自己的女人同居。這個問題長久以來已經使蕭韻不愉快,當這種不愉快瀰漫時,他看見了她的臉上蕩漾著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