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敏月,你在樓上幹嘛呢?」敏月的母親在樓下喊道。

「沒什麼媽,等一下我就下去了。」敏月答道。

「嗯……你現在還好嗎?」敏月坐在床上,自言自語地說道。

轉眼間,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大學生了。而你,也是一樣的吧?不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是不是還在華城呢?

這次敏月回來也是機緣巧合,本以為文化課分數不夠,卻出乎預料的被華城大學的梵高研究所錄取了。而且,恰巧她父親的工程期也早就結束了,藉由這個機會,他們一家人又重新搬回了華城。

華城,對於敏月來說,就像是一本童話書一樣,載滿了她無盡的回憶與幻想。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講,童年對她來說更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她彎下腰,在床下拿出了那個一直保存著的收納盒。敏月把它放在床上,打開裡面收藏的一副皺皺巴巴的畫,上面是用蠟筆畫的世界,在這世界里,海底的太陽下,有牽著手的兩個小女孩兒,有像龍一樣龐大的昆蟲……

看著自己幼稚的畫,她不禁暗自一笑,沒想到自己現在竟然真的成了藝術生,就要在梵高研究所研習印象畫風。

「以後你能給我畫好多好多畫兒嗎?」敏月一驚,她的耳邊忽然傳來了這稚嫩的聲音。她頓時愣住了,像是被喚醒一般……

記得那時候,自己是班級里唯一的一個白人。她的父母是從意園移民過來的。雖然從小都在這個國家,但是她仍然能夠感到很難融入那些「小團體」。不免總覺得孤單與寂寞。

小學二年級。

「你在幹嘛?」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從敏月背後傳過來。

「你……你是誰啊?」蹲在那裡的敏月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叫安晴,你就是敏月吧。名字真好聽。誰給你起的啊?」安晴呲著牙問道。

「這是秘密,我還跟你不是朋友呢,不能說。」敏月認真地說道。

「哦,現在我們是朋友了。」敏月的小手頓時被安晴牽了起來。

「那你必須保證不告訴別人。」敏月捏著她的鼻子說道。

「好啊。」安晴眼睛一亮。

「是我的守護者給我起的名字。」敏月得意地說道。

「酷啊。」安晴興奮地接著問:「你見過你的守護者嗎?她是不是一個大美人兒。」

「這我就不能透露太多了,除非你告訴我你的門牙哪去了。豁牙子。」敏月指著她的牙齒問道。

安晴趕忙捂住了嘴,緊張地左顧右看,小聲回答道:「你不知道有牙兔兒嗎?」

「那是啥東西?我只聽過牙仙。他們是專門偷小孩子牙齒的。」敏月驚訝地答道。

「那不一樣啊,它專門拔掉牙齒長得比它長的小孩兒的牙齒。」安晴偷偷摸摸地說。

「什麼呀,你再撒謊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這說給小孩兒聽都不信。」敏月轉頭又要蹲下。

「別啊,其實是我摔倒時磕掉的。」安晴紅著臉說。

「呵呵,不是牙兔兒偷走的啦?」敏月捂著嘴笑道。安晴也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嘿嘿!你剛剛在看什麼?」安晴問道。

「你蹲下來看,才能看清楚啊。」說著敏月就招呼安晴過來。

「你看……」敏月指著地上的螞蟻。

「喔……」安晴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你說為什麼世界這麼不公平呢?」敏月若有所思地說道。

「什麼意思呢?」安晴不太理解。

「你看……我一隻小拇指如果按下去,就能很容易的殺掉它。」敏月比劃了一下。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應該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和不應該做什麼啊。它們很弱小,欺負弱小是不對的。」安晴說的頭頭是道。

「嗯。你為什麼想要和我做朋友呢,其他人都那麼討厭我。」敏月小聲地問道。

「嘿嘿,因為你不會有意地殺掉螞蟻啊。」安晴呲著牙說道。

敏月看著那副畫,回想起安晴曾經說的那句話:「因為你不會有意地殺掉螞蟻啊。」可能從小孩子的觀點來看問題,更加純粹一些吧。即使身處孤單與寂寞的極端,也不會把弱小的對象當做泄憤的工具。仔細想想,真正長大、成年,融入社會後,人要可悲得多了。即使是同一種生物,也要分門別類地把所謂的「異己」碾死。也許這只是一個社會發展的歷程,存在的問題總是在進行中得以解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興許也是智慧動物的一個悲哀之處吧。

而這或許也是敏月時隔多年也無法忘卻這個特殊的朋友的原因吧。雖然也很想重新聯繫上,但是,誰又知道呢,畢竟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只能看是否還有這個緣分了。

敏月看著攤在床上的,瑣碎的物品,慢慢的陷入回憶。在這些東西中間,她仍然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個紫兔布偶。那是安晴送給她的離別禮物……

「喂,你要照顧好綠騎士啊。不要讓他從火車上掉下來。」安晴趴在玩具火車的軌道旁邊說道。

「放心吧,我很厲害。我就是綠騎士。」敏月在旁邊嘰嘰喳喳的配音,她已經在安晴家玩了一下午了。

「啊哈哈哈……我是來自布偶星的紫兔。」安晴拿著布偶得意地說道。

「可惡的兔子,你說,今天到底想幹什麼!」敏月拿著綠騎士在火車上蹦來蹦去。

「呃……嗯……你要規定以後保護兔子不受傷害我今天就放過你。」安晴想了半天,亂說了一嘴。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又不是大人,真是個糊塗的兔子,現在就送你上西天。」說著敏月拿著小綠人就撞向安晴的布偶。

「呃啊……我死了!!」安晴一翻白眼就躺在地上裝死。

「晴兒、月兒?別玩了啊,月兒,你爸爸來接你了。」從外屋傳來安晴母親的聲音。

「明天……你真的要走了嗎?」安晴一下子坐起來拉著她的手,依依不捨地問道。

「嗯……」敏月噘著嘴說。

「什麼時候回來呢?」安晴期盼地問道。

「聽我爸爸說要很久。」敏月哽咽著說道。

「別哭了,這個紫兔送給你,以後它陪著你。」安晴安慰著說。

「為什麼不送我綠騎士呢?他不是更厲害嗎?」敏月生氣地問道。

「厲害的人總是要做很多很多的事,弱弱的兔子會更快樂,每天不用想著去拯救世界啊。」安晴若有所思地解釋道。

「哦,這樣……謝謝你安晴……」敏月開心地笑了,上前就抱住了安晴。

……

就算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仍然能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布偶陪伴自己度過的無數個難熬的坎坷。就算後來她們失掉了聯繫,它也仍然保留著那份友誼最純真的味道。

「媽?我一會兒要去找安晴。」敏月正幫母親打掃著屋子。

「安晴??」母親皺了皺眉,想了想,又繼續說道:「是以前咱家沒搬走的時候,你的小朋友??」

「是啊,你還記得那。」敏月停下了手裡的活,驚訝地說道。

「嗨,能不記得嗎?你和那小丫頭感情這個好。」她頓了頓,又說:「不過,那時候能有這麼個小朋友確實很好,因為你小時候自閉得很。還多虧了她。」

「是啊……」敏月彷彿陷入了沉思。

她見女兒愣神兒又趕忙說:「別想了,一會兒收拾完后。媽陪你一起去她家以前的住址看看去,這麼多年了,我也想找她媽媽敘敘舊。應該還是在那吧……?」

「不知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謝謝媽!」說著敏月開心得一把摟住了她的肩膀。

「你這丫頭,又沒大沒小的。我又不是你姐妹兒。」她笑著看著女兒說。她也沒想到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再回想起來的時候,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她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

「是這裡吧?」敏月有些不確定地回頭看了看母親。

「應該是,先敲門問問吧。」母親點了點頭。

「你好,請問您找誰?」門打開后,一個陌生的面孔出現在敏月母子面前。

「請問?這……是安家嗎?」敏月的母親試探性地問道。

「不好意思,你找錯了。」說著,那人便把門關上了。

「奇怪,這房子這麼多年完全都沒有變化。不應該啊。」母親楞在門口,小聲嘀咕道。

「可能……他們也搬家了吧?」敏月落寞地說道,又嘆著氣:「也難怪,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也發生了許多事吧。」

也許只有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才會明白年幼時的友誼竟是那般純凈,總是讓人留戀。但究竟敏月的嘗試是好是壞,她自己也無從得知。每個人的心底都存在著那麼一個她或他,讓你甘願為其放棄自己的快樂時光,只是單純地想讓那個朋友緊皺的眉頭鬆開。就是這樣一個最初的小小的心愿,讓那看似幼稚的友誼卻顯得格外單純與美好。

「月兒??」母親叫了她半天,而敏月像是陷入沉思一般,毫無回應。

「啊?」敏月眨了眨眼睛,像是如夢初醒。

「你怎麼了,我知道你心裡很失落。但是,以後肯定會聯繫到的。」母親微笑的摸了摸敏月的頭,安慰道。

她看著敏月失落的眼神。不覺心裡一緊,心疼無比。她也很清楚為什麼女兒會選擇回到華城,華城是她記憶中敞開心扉的起點,而安晴就是那個打開敏月孤寂心理的幼年朋友。而這也是敏月聽取她心理治療師意見的結果,或許重回故地對她的康復有所幫助。

「可能吧……?」敏月迷離地抬起頭,望著天空,輕聲地說道。

在回家的路上,母親一直牽著敏月的手。自從高三時的那件事之後,敏月的手一直都是冰的。看了多少外科醫生都毫無用途,最後,當領她去看心理醫生時,才知道這是一種心病。

「倏——」忽然,一個身影略過。

「誰!??」敏月緊張地說道。

「怎麼了?」母親關心地問道。

「我……我看到一個黑影從上邊飄了過去。」敏月顫抖著說。

她順著女兒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她也看到了天空中竄著幾個黑影。這數量……越來越多,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就像是一塊黑布一樣,漸漸地將天空的光線編織覆蓋,天色也漸漸地暗了下來。

「這……這是??」母親目瞪口呆,腿瞬間軟了下來,跌倒在地。

「啊——」從四面八方傳來人們痛苦的嘶吼聲。敏月緊張得左右張望,這些路上的人突然像是著了魔一樣,歇斯底里地自殘著,還有那些從高樓上跳下的人們,「吧唧吧唧……」接連不斷的、墜落的聲響近乎讓人瘋狂,頓時間屍體摔得到處都是,一片血海。

「咣!咣!咣!」沒等敏月反應,母親竟用頭使勁兒地砸向地面。直至不省人世。

「媽!?媽!」敏月跪在地上,抱著母親被鮮血浸濕的身軀痛哭著。眼前的這一切令敏月不知所措。

「一個新的世界到來了,敏月。」一個聲音飄蕩在敏月四周,飄蕩在這灰色的世界。聽著那一聲聲生命破碎的血紅,看著那些自殺者歇斯底里的笑,任誰也無法相信,這竟……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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