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雖然是家醜,可林明華也不準備瞞著宸鉞。更何況,這事情十有八九也跟宸鉞有關。因此她把這其中的關鍵說了個清楚,聽得宸鉞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林明華倒是不急著催促,只端起茶水潤了潤喉嚨,放鬆下來。
不得不說,雖然她有能力處理林國公府的事情,可是見宸鉞帶著兒子過來,一副要隨她駐紮在林國公府的架勢,她的心底還是湧起了喜悅,以及無法言明的心安。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心,突然有了底氣,就像是那挺立在狂風暴雨中的樹有了依靠一樣。
宸鉞緩緩開口,「此事看似跟在戶部的齊王有關,然而依我的猜測,只怕依齊王如今的格局,他是不會想走這步棋的。」
「不是齊王?」林明華一愣,「難道王爺覺得是魏王?」
魏王這些日子以來,並沒有任何行動。只有那一日在宮中,皇上詢問的時候,才講了那些表面上是為宸鉞開脫,實際上卻是捅他一刀的話。
除此之外,魏王就一直謹小慎微的做著自己的差事,既不落井下石也不與齊王聯手。而且這件事怎麽看都像是齊王所為,畢竟齊王如今正在戶部,想要查林矍,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王爺為何會覺得是魏王呢?」林明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宸鉞只扯動了一下唇角,道:「之前我說齊王沒有這樣的格局,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針對的就是我。若是他真能夠想到從側面打壓我的話,就不會在一開始就直接指向我了。」
林明華聽到這裡,心中就大概明白宸鉞的意思了。
「這樣的話,齊王的意圖也不會一開始就暴露,不像如今,縱然皇上心中對王爺有所芥蒂,卻把這些全歸在黨爭上,一切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正是如此,所以我倒覺得這更像是魏王的手法。」宸鉞笑了下,一雙眼睛盯著林明華閃閃發亮。他的妻子,果然與他心有靈犀。
「更何況,魏王在戶部也是有人脈的。」他頓了頓又說,「不過,依照魏王這些年的行事風格,他應該只是躲在幕後,再借用戶部的人,把齊王推到前面擋刀。」
魏王一定是急了,不然,怎麽可能這麽大方,送給齊王這樣一把雙刃劍呢?應該是看齊王這些日子沒了動靜,而皇上對自己也沒有太大的處罰,這會兒有些坐不住了吧?
林明華聽了,卻是絲毫不覺得不安,低聲道:「這些我都不管,我只負責處理林國公府裡面的事,外面那些事情,都歸王爺處理。」
這看似躲懶耍賴卻信任十足的話,讓宸鉞心情大好,趁無人注意,他伸手捏了捏林明華的手心,低聲道:「娘子放心,為夫定然不會辜負娘子的信任。」
林國公府的禍事,本就是因他而起,而且若是不查清楚,理清戶部里魏王和齊王的人手,他自己也不放心。
林矍病倒,還請了不當值的鄭太醫前去看診,這樣的事情無法隱瞞,至於宸鉞夫妻掛心長輩,直接進林國公府侍疾的事,皇上自然也知道了。
「這孩子,果然是有孝心!」雖然心裡有點發酸,皇上仍是欣慰的。那不過是寧王妃的父親,宸鉞都能如此照顧,想來他這個親生父親,宸鉞應當更孝順才是。這麽一想,皇上更加欣慰了,還特意跑去蓉妃那裡吃了一頓午飯,又賞賜了不少東西。
蓉妃雖然年紀大了些,容貌早已經不復初入宮時的嬌艷,卻顯得寧靜淡泊、無慾無求,別有一番風韻,讓人看了心中安寧,感到舒服。
這頓午飯皇上吃得舒心,飯後又在蓉妃處小憩了片刻,等到午後在書房處理朝政時,吃著蓉妃送來的消暑綠豆百合湯,神色就又柔和了幾分。
「宸鉞身上的傷如今也該好了吧?」他說著看向一旁的鄭海。
鄭海沒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有此一問,難得的答不出話來。半晌,他才結結巴巴道:「這個、這個奴才還真不知道。要不,奴才去太醫院問一問?」
「朕不過是隨口一問,你特意跑去太醫院,不是招人耳目嗎?」皇上皺眉,「算了,能跟著自家媳婦跑去林國公府,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他不就是因為前些日子出太多風頭了,才被人惦記上了嗎?」
鄭海嘿嘿笑著,低聲道:「這是皇上心疼寧王呢。」
「你又知道了?」皇上笑了笑,轉而才又道:「宸鉞確實是個孝順孩子,雖然在北疆做的事情有些不妥,不過總歸是瑕不掩瑜。」
他略略感慨了幾句,才把心思放在奏摺上。只是看了兩眼,就忍不住又開口道:「你幫朕記著,等過些日子,得給宸鉞找個差事做,不能讓他整日閑著沒事呆在家!」
鄭海聞言一愣,繼而才道:「皇上惦記的人,如何還需奴才提醒?這樣,可是折煞奴才了。」
「就你小心!」
皇上如何不知道鄭海話中的意思。鄭海是內侍,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身分敏感。若真是自己忘記了,由鄭海提醒給宸鉞差事,說不定日後會被人攻擊,說他結黨營私,或是被宸鉞收買,更甚至是干涉朝政。
皇上搖了搖頭,半晌才道:「得了,還是我這個當父皇的多操心吧!」話是這麽說,心情卻是越發的好起來。
最近他也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鄭海與宸鉞走得近。可是,鄭海每次去寧王府都是他授意的,與宸鉞並無私交。如今從這番談話看來,他也全然沒有把宸鉞放在心上的意思,一切依然小心謹慎。
真是個狡猾的老東西!他心中親昵的罵了鄭海一句,再看起奏摺來就全神貫注了。
鄭海在皇上的斜後方站著,總算鬆了一口氣。宮中的一些風言風語他早就有所耳聞,如今,算是安全過關吧!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林矍這一場病病得突然,倒是讓戶部原本準備參奏他的人錯愕不已,有些舉棋不定,是趁機參奏呢,還是再等等。
「再等?」齊王聞言卻極為惱怒,「難道你們真以為這件事情他會沒有半分準備嗎?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趁著你們參奏之前病倒了,若是他趁機收拾得乾乾凈凈,戶部這些天來的明察暗訪就沒有半點作用了!」
這話也不假,只是戶部這些參與調查林國公府的人,不是實際上是魏王的人手,就是跟宸鉞或林矍有私怨,除了唯一一個想要調查真相的郭亭之外,其他人皆是各懷心思,因此聽到齊王的話,一時都沒有應答。
倒是郭亭,因為心思單純,十分在意這件事,聞言道:「林矍病了,皇上恩厚是一回事,咱們懷疑查證他是否貪瀆是另外一回事。若是顧忌這個又顧忌那個,如何能成事!」
他說著看向在場的同僚,見一個個皺眉或是搖頭的遲疑模樣,忍不住起身拱手道:「若是諸位大人都心有顧忌的話,郭某倒是孑然一身,不怕報復!」他說著看向齊王,「下官願做首告之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朝著郭亭看了過去,郭亭見狀再次重複,「下官願做首告之人!」
「郭卿可要想清楚了,如今只是我們有所疑慮,所有東西都不足以證明林矍真的有貪瀆的行為。這首告可能是大功,卻也可能因為誣告林矍而落罪。」齊王見狀,倒是心平氣和了些,語重心長地勸說郭亭,一副為了他著想的模樣。
郭亭年輕,僅是戶部一個七品的小官,就是因為從骨子裡透出一副倔脾氣,才被齊王看中的。這樣一個愣頭青,最適合在需要的時候用來打頭陣了。
如齊王所料,郭亭自然沒有半分遲疑,回頭就把早寫好的參奏奏摺謄寫了一遍,讓人呈報上去。齊王和魏王兩人明裡暗中一路給這份奏摺方便,當天午後,這份由戶部七品小官參奏一品大員的奏摺,就出現在皇上的案頭。
第二日早朝,皇上大發雷霆。早有準備的郭亭被傳召入宮,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被皇上臭罵了一頓。這位入朝之後第二次面聖的七品小官,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沉穩。齊王和魏王原本怕他一時恐慌,應對不來,早就準備了後手,打算隨時支援,沒想到,這些後手都沒有用上。
郭亭應對得很好,雖然在皇上的震怒下有些驚慌失措,卻很快就穩住了心神。皇上一句句的質問反而讓他越來越沉穩,應對得當,把所有的懷疑和可疑之處說得清清楚楚。
林矍病著,自然不可能上朝。然而其他朝臣也不是笨蛋,自然聽得出來,皇上雖然盛怒,對郭亭這個首告之人很是不滿,卻是有些相信郭亭所說的話。不然,一份七品芝麻小官參奏權貴的奏摺,壓下不發就是了,何必在早朝的時候公諸於眾呢?皇上的心思,若是只看表面的話,又如何能夠位享廟堂之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