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翅膀・飛翔(12)
劉若英不是那種特別有技巧的歌者,她每次的高低調轉換之間都頗為生硬。
但她是一個會演歌的人,苦情后的洒脫總能具有如泣如訴的情節性和感染力。
她投入了感情,不似王菲木著臉條件反射式地歌唱,縱然舒散筋骨,卻缺乏引起共鳴的力量。
演藝界有著我們不能揣摩的苦樂,那些遊走在真我假我之間的人把自己也給蒙蔽了,他們有著做英雄、做偶像的潛質,卻從來不屑於去做,上演的分分合合把大眾的精神家園屢次震翻。
於是有人妥協選擇在平常人與公眾人物間做個平衡。
已經知足了。
2002年4月13日永恆亦舒多雲看言情小說的口味幾經變化,逐漸集中在了亦舒身上。
並不太多,一年來不超過二十部。
原因在於選擇,一定是長篇、紀實、現代都會的故事。
放在電腦里看看刪刪,一直盤在手裡的也不過那麼幾部。
時時拿出來看,每次都大大感慨,即便這幾部已經看到背得出來,仍舊會不乏唏噓。
這兩日在看《我的前半生》,仍舊符合我的那個選擇標準,魯迅的子君和涓生有幸在80年代的香港重生。
看完后頗有"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之感,遠沒有當日看《流金歲月》那種蕩氣迴腸。
看亦舒的書太久了,忽然反應過來,幾乎應了《紅樓夢》里那句話,"
反認他鄉是故鄉"
了,已經要把書里的世界當成了現實世界了。
亦舒究竟是專欄作家出身,寫作態度太冷靜,但為了起碼的功利要求,也不得不將傷痕歸結一下,使結尾不至於太過悲慘。
我們因為她把過程撕擄得太清白,心境已經降格到了底線,也便一相情願地以為,世界也就是這樣了吧,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已經夠殘酷的了。
慣性使然,總也認為那些悲涼的結尾就是最真實、最殘酷的現實了。
可能是子君的命運讓我認為她的運氣太過好,警覺地意識到我為亦舒傾倒過分、本末倒置,認書中社會為社會、認書中人物為自我、認故事結局為命運。
而實際上,並非所有棄婦都可以有子君那樣的謀生手段,並非遭際若蔣南孫者皆能遇見王永正般自律的正人君子,並非天下女子都有她書中人物那樣高尚的靈魂、上佳的皮相、藝術家的氣質、實業家的潛力;由此推論,不是每個折了筋斗的人都會翻身,不是每個失意落魄的人都能扳本。
現實世界中天道公正,上帝沒有對誰特別眷顧,於是乎,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結局也許不僅僅是"
悲涼"
而已;沒有戲劇性、沒有資質、沒有運氣,天知道命運會將現實中的我們撥弄到哪去。
再看《流金歲月》的時候,仍是心潮起伏。
子君與唐晶一旦面對相同境遇則分歧立生;南孫與鎖鎖則永遠并行不悖、相互扶持。
兩個女生可以將朋友做到著個地步,由不得我不感動。
玫瑰是運氣好,有入世如黃振華的兄長照拂;蘇更生則不太看得開,凡事一定要撕擄清楚。
不過再理智明澄的女孩子仍是抱有對愛情固執的夢,於是她暫時的出離可以理解。
只是提醒自己,為別人唏噓,殊不知人家還算是幸運的了。
2002年4月21日雨假若我們可以預見事件的風險,這個世界是不是會少很多悲劇呢?這個四月在低溫下過早呈現了梅雨季節的風貌,准靜止鋒在丘陵間盤旋,天氣於是忽雨忽晴,忽陰忽雲。
習慣三月下雨,五月過夏,才發覺四月也全應了「清明時節雨紛紛」
的。
不知為什麼,忽然想到劉禹錫說南京,「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高三之前一直學著大眾鄙夷這座破落的故都,為表好男兒志在四方,哭著喊著要衝到外面去。
大學以來,混跡在一群有著「上海情結」
「蘇州情結」
的外地人中,反而激起作為這個城市的人的自尊心。
不可否認,南京是寂寞的。
因為王朝的短命而被視為缺少王者之氣,因為歷史原因而飽受壓制。
似乎丈夫早死的寡婦被認為克夫,而沒有人為之立「貞節牌坊」
表彰節烈。
輿論擅長顛倒因果,為空缺的罪名找只永恆的羊羔。
南京無法選擇,我們無法在李景宣都時拒絕他,李煜投降時阻止他。
甚至我們已經阻止了,那些「虎踞龍蟠」
的評價卻首鼠兩端,是定都的憑據,以及控訴的怨懟。
於是萬劫不復了,像被歷次戰爭打懵的清朝人,南京人很快喪失了作為古都人的矜傲,用統一的聲音取悅他人。
其實我們都應當悲憤吧,我們甚至沒有魅力吸引全能的政治家,無數過客將那五扇紅門中的某個位置作為進入高層的過渡。
我們缺乏紮根在此全心愛這座城市的建設者,缺乏為她死心塌地高瞻遠矚的決策者,這加速了我們對於城市本身的悲觀,在每處附和著他人的指摘,小心掩飾著被「譽」
為「大籮卜」
的方言。
我們也曾盛極一時,何以變得如此猥瑣。
只是有感於合併,我生長的,我愛戴的,雖然名字有點「土」
的大廠就要成為歷史名詞,無數人再次成為墊腳石。
此時格外感到人如螻蟻般輕飄。
我很傷心。
2002年4月27日晴常常想到丹尼爾·戴·劉易斯,不是面貌,而是他那雙瘦削而纖長的手,尤其是手指。
《布拉格之戀》中從容揉碎悔過書、《純真年代》中深情捧住米歇爾·菲佛的臉龐。
也許讓我心醉的不是他陰鷙的眼神傳達的精湛演技,而是他近似龍骨的手指那懾人心魄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