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離家出走

你的好友[夜雨聲煩]下線了。

葉修抽空瞄了一眼系統消息，心裡有點奇怪，但沒有細想。沒有夜雨聲煩那喋喋不休的干擾，葉修落得耳根清凈，連搶Boss都順利了許多，組隊的嘉王朝玩家在頻道一直吹她神操作。搶完野圖Boss之後葉修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也該收拾收拾去鋼琴老師那裡了，結果這個時候蘇沐秋卻發來了消息。

秋木蘇：你想不想看個大寶貝啊？

一葉之秋：舉報了

秋木蘇：喂！不是這個意思好么？真的是寶貝！

一葉之秋：唉……那你快點，我趕時間

蘇沐秋「靠」了一聲，在心裡小聲比比這什麼人啊，好像自己上趕著求他看一樣……雖然是這麼想，蘇沐秋卻牢記葉修趕時間的話，下線拿小號刷卡登陸的動作一氣呵成，片刻之後1級小號君莫笑便出現在了屏幕上。蘇沐秋小爆手速給一葉之秋髮了好友申請，見對方沒有回復之後又接連發了好十幾個。

葉修一看這火燒屁股的架勢就知道是誰了，加君莫笑為好友之後便敲了一句話發過去：「這麼著急啊。」

蘇沐秋生氣：「不是你說趕時間么？」

君莫笑：你快來新手村

君莫笑：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葉修跟蘇沐秋組了隊，操作著一葉之秋飛去了榮耀的新手村，到了那裡看見一身白板的小號頂著「君莫笑」的ID正停在NPC旁邊，手裡面還拎著一把絕不是普通武器的傘。葉修敏銳地察覺到這把武器似乎有些特別，頓時產生了興趣，問他：「這把武器就是你說的寶貝？」

「你看著吧。」蘇沐秋邊說著邊讓君莫笑跑到一隻小怪旁邊，使用低階技能開始殺起了小怪，技能銜接流暢沒有任何多餘的操作，僅僅是單純的殺怪就能看出他對技能的精通。但這並不是特別的，最特別的正是他手中的武器——這把傘竟然隨著技能的變化而自由變換成了好幾種不同的武器形態。

看著這裡，連一向淡定的葉修都有些吃驚了：「這把武器真有意思。」

「你想用它玩散人？」葉修一針見血地問。她玩榮耀的時間不長，甚至沒有經歷過散人的年代，但關於榮耀的知識，0001號葉修幾乎全都科普給了她。

「以前是這麼想的，不過由於職業覺醒任務，散人已經被淘汰了。」蘇沐秋盡量語氣平靜，但還是難以掩飾住細枝末節處的失落。

自製裝備需要花費難以想象的精力跟心血，通過這麼一件武器，葉修可以輕而易舉地窺見蘇沐秋花費在這上面的心思，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榮耀的一個系統公告便付諸東流。葉修不想打擊他，迂迴地說：「但這把武器說不定還有用。」

「的確有用。」蘇沐秋非常贊同。

葉修興緻勃勃：「說來聽聽。」

蘇沐秋得意：「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天賦。」

葉修：「……」

不得不說，蘇沐秋這傢伙的榮耀天賦實在是讓人驚艷。見識到了他的自製裝備之後，葉修明顯存了些留戀的心思。她看了一眼時間，心中掙扎了幾番，沒什麼猶豫地決定翹掉今天的鋼琴課，同蘇沐秋投入了熱烈的討論之中，到了爭執不下的時候她甚至還把身邊的王傑希給拽了進來。

君莫笑：其實我有個想法

君莫笑：你說，我們一起組個戰隊怎麼樣？

「只要贏了挑戰賽，我們就能去打職業聯賽了！榮耀冠軍，你想不想拿？」

蘇沐秋問她的這句話，與其說是一個問題，不如說是一個清晰可見並且燦爛光明的未來在誘惑著她——在0001號葉修的描繪中，這樣的未來過於瑰麗，反倒使走向它的每一步都顯得如此虛幻。葉修並沒有多餘的時間細想，守在家門口神色緊張的葉秋就打斷了她漂浮的思路。

「……姐，」葉秋壓著嗓子小聲叫她，表情凝重，「咱爸知道你去網吧的事了。」

一看他那樣子，葉修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壓在心裡的石頭輕飄飄地提起來堵住嗓子眼，葉修乾巴巴地同樣小聲問他：「怎、怎麼知道的？」

「你還說呢你，你今天幹嘛翹課？人家鋼琴老師打電話到家裡來了。」

「你沒幫我瞞著？」

「瞞不住啊，」葉秋回想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了害怕的表情，看向葉修的眼神既可憐又委屈，「咱爸拿著警棍問我，我實在瞞不住了……」

這個時候，一道壓抑著怒意的聲音從客廳的方向傳了過來：「葉秋，是不是你姐姐回來了？」

葉修簡直要怕死了，葉父思想傳統保守，對待姐弟兩個一視同仁，犯了錯誰都揍。她掉頭就想溜：「我還是跑吧。」

「你跑得了么？」葉秋眼疾手快地把她抓回來，「待會兒你進去就好好跟爸認錯，千萬別跟他抬杠，多餘的話一個字都別說。」

葉修還是不幹，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弟弟說：「那他打我怎麼辦？」

葉秋被她看得心臟都軟得塌下去一塊，毅然決然道：「放心，我給你擋著。不怕。」

當天晚上她夢見其他世界的葉修的時候，整個人都萎靡不振。她病懨懨地趴在桌子上，目光渙散，等看見0001號葉修習慣性地掏出來一盒煙后，略顯蒼白的臉上才浮現出幾分認真專註的神色。

她盯著煙盒的眼神明顯躍躍欲試，0001號葉修趕緊把煙往兜里藏了藏。這下子葉修就不太開心了，下巴磕在桌面上，手癱過去，說：「我也想來一根。」

「來什麼來，小孩子吃棒棒糖去。」

葉修：「我要叛逆。」

0001號葉修：「不準叛逆。」

葉修：「我要學壞。」

0001號葉修：「不許學壞。」

「逃課打遊戲被咱爸發現了吧。」0224號葉修猜測道。0224號葉修也是一名電競選手，但葉修私底下認為他的人設最扯——平行世界的葉修都有個打遊戲不露面的詭異設定，理由多種多樣，而0224號葉修不露面的原因是他還是個偶像，粉絲太多了怕被人認出來。

「竟然還逃課，打你幾下都算是輕的。」0001號葉修嚴肅地說。

葉修無語，立刻露出了一副「大家都是葉修誰不知道誰啊我就不相信你沒逃過課」的表情。但這件事情的確是她做得不對，葉修無法反駁，轉而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今天有人邀請我一起組戰隊，你們說爸爸會同意么？」

0224號葉修說：「除非你才是爸爸。」

葉修：「……」

「那還有什麼辦法啊……」葉修整個人又趴下去了，像一顆爛在地里沒人要的小白菜。

0001號葉修動手把她從地里刨了出來，沉思道：「其實我這裡有個思路。」

「你記得把自己的身份證帶上，你跟葉秋性別不一樣，他的身份證你用不了。」

「……洗面奶就別了吧，又不是去同學家過夜。」

「不，小點也不能帶走。」

「哦，葉秋的□□要帶走。走之前把錢全取出來，不然賬戶凍結了你沒法用。」

幾天之後，葉修抱著精心整理好的家當，窩在網吧座椅上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盯著王傑希看，懷裡抱著鼓鼓噹噹的背包的模樣就像揣著巨大的寶藏。她一向從容淡定，可現在卻表現得卻像是被人一個不小心從手裡放走的一大簇氣球，搖搖晃晃、飄得越來越高。

「大眼兒，」葉修抱緊懷裡的背包，用帶上了點懇求的聲音叫他，「傑希大大、傑希大神。」

王傑希覺得要糟。他們兩個大眼對上一大一小兩隻眼睛，對視了一番，目光角斗，最後還是王傑希先一步開口道：「你又想讓我做什麼？」

一個小時后，葉修霸佔了王傑希卧室的床。

王傑希父母忙於工作，平時不在家，家裡只有弟弟妹妹。他把葉修領回自己家的時候，還得把弟弟妹妹帶到他們房間，裝模作樣地檢查他們的作業，葉修趁這個空檔一溜煙地跑進了王傑希的卧室。

葉修鳩佔鵲巢，坐在王傑希的床上一件一件地從自己背包里往外拿東西，看看還缺什麼，然後再一樣一樣地收好。王傑希一邊從衣櫃里抱被子，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瞄她，終於忍不住說：「你這是離家出走？」

「對啊，」葉修回答得理所當然，「我想清楚了，我要參加榮耀職業聯賽。不過我爸媽肯定不同意，所以就乾脆離家出走。」

王傑希連話都不想說，他不知道葉修這因為所以的邏輯是怎麼來的。

「既然決定離家出走，」王傑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麼不馬上買張機票離開？」

葉修搖頭：「不行，不能用身份證，我爸一查就查到了。」

王傑希：「……」

「我要離開B市的話就只能坐長途汽車，」葉修思路清晰，明顯是蓄謀已久，「但我現在離開的話，過不了多久高速公路口就會有人盤查，所以我要等幾天。幾天過後他們肯定查到外省去了。」

王傑希：「……」

王傑希心思通透，一聽葉修的話就大概知道她家是個什麼背景，現在望向葉修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了，就像是在看一位冒著暴風雨敲進他家大門，躺在二十層天鵝絨墊上都能感覺到一粒豌豆的公主。

「你這是什麼眼神，」葉修抱緊他的被子，「現在想趕我走已經晚了。」

王傑希沒說話，只是從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子，隨手扔到葉修身上，將她罩了個嚴嚴實實，用行動讓她閉嘴。葉修眼前一黑，抬手把被子掙開，結果一抬手就牽扯到了腰背上的傷口，嘶嘶地從嘴裡抽著冷氣。

「怎麼了？」王傑希幫她把被子拿開，問。

「我疼。」葉修不自覺地碰了碰自己的腰。

「哪兒疼？」王傑希沒有多想，循著她的方向按過去，「這兒？」

「你輕點啊——」葉修叫了一聲，眼睛里逼出來一層朦朦朧朧的水光，眼看著就要掉出來了。

王傑希彷彿觸電般收回了手，杵在旁邊站了半天，接著抽出幾張紙巾遞過去。這個時候一陣敲門的聲音響了起來，王父站在門口說：「傑希，你房間里什麼聲音？」

葉修跟王傑希對視幾秒，後者直接動手把她塞進被子里，伴隨著王父「我進來了啊」的聲音，王傑希只能大爆手速胡亂在床上堆幾個抱枕偽裝，自己則是在王父進門的一瞬間坐在床邊，表情故作鎮定。

王父狐疑地看了看自己兒子凌亂的床鋪，視線一一掃過散落在床邊跟地板上的紙巾團，表情瞬間瞭然。

王傑希：……等等。

「注意衛生。」王父和藹地對他說。

王傑希：「……」

王傑希在心裡冷靜地想葉修你完了，淡定地開口道：「知道了。」

等王父貼心地關上門之後，王傑希冷著臉朝身後望過去，就看見那一團被子一抖一抖的，掀開一看，裡面的人正縮成一團，笑得肩膀都在顫抖。葉修捂著嘴笑得停不下來，眼睛里的那點水因為她的動作早就落下來滴進了枕頭裡。

「……」王傑希自己在旁邊面無表情了半天，結果葉修根本不理他，最後他只能嘆了口氣，說，「你別笑了……」

葉修動作迅速地搖了搖頭，表示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她眨了眨眼睛，等緩過來一口氣之後便用手裡的紙巾擦了擦枕頭上的水漬，緊接著就像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抱著枕頭湊過去小心翼翼地聞了幾下——哇，居然還是香香的。

王傑希默默地把她的動作全都看在眼裡，過了半天才又開始整理起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