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所謂第二顆扣子
三日月明沒有在富谷町多呆。
畢業典禮之後的第二天,她就收拾好行李搬出住了三年的宿舍,搭著鯰尾藤四郎的順風車回了東京的家。為此佐倉千代還抱著她哭了好一會。
「嗚嗚嗚明醬不要走嗚嗚嗚,我會想死你的QAQ。」
……她大概永遠搞不懂佐倉千代那顆可愛的小腦袋瓜里在想什麼。
明明都是在東京,想見面隨時都能見到啊,哭得就像是面臨生死離別一樣。
三日月明開始操心起佐倉千代高中之後的飼主問題了。
瀨尾?……算了吧,那個大Ky,能照顧好自己不被套麻袋打死她就謝天謝地了。
好像大河也要上青學?嗚哇那個任性.愛哭的暴嬌娘……算了吧,就她那副完全不擅長家務的冒失鬼的樣子,一定會是千代照顧她,絕對會。
……啊!說起來爸爸的律師,海藤阿姨的兒子是不是報考了青學來著?那個堅信自己右手裡寄宿著原力(Force),正在與想要奪走這份力量並暗中實施「人類分類計劃」的邪惡秘密結社「DarkReunion」戰鬥以保護世界的中二小鬼……說真的,三日月明老早就想吐槽他了。
他難不成以為自己是絕地武士,TheLukeSkywalker嗎?難不成還有個MasterYoda會指導他用光劍?!
星戰粉三日月明深刻地鄙視海滕瞬的傻子行為!完全是給星戰粉丟臉!
原力明明在每個人心中!
怎麼辦,她數了數身邊要去青學的奇葩人物,突然就開始擔憂青學的未來了。
三日月明嘆了口氣,表情不知不覺變得柔和,笑意湧上眉眼和唇角。
哇……好漂亮的人。
旁邊的黑沼爽子睜大眼睛,單純地有些羨慕。
她如果也這麼好看,是不是就不會被叫貞子了?
三日月明長著一張稜角分明的方臉。修長的脖子,經常抿起的薄唇,高挺的鼻樑,狹長的眼睛,鋒利濃黑的柳葉眉,素凈蒼白的面色。永遠昂起的下巴傲氣十足,一眼看去非常不容易接近。可愛女孩子該有的大眼睛蘋果肌櫻桃唇兩道卧蠶——
她都沒有。
然而當她笑起來的時候,一切高傲鋒利的元素都被唇角的兩個小酒窩和那雙彎成月牙的眼睛攪拌成了一汪明媚的秋水,和那頭美麗的金髮輝映,整個人像是在發光。
三日月長到現在都沒什麼人討厭她,除了本身的優異和平和性格,其實絕大部分原因還是她笑起來是真的很好看。
至少黑沼爽子看呆了。
她的手還放在西蘭花上,正在買菜準備做飯的三日月明順著那隻手看向手的主人。
是個可愛的姑娘。
這是三日月明對黑沼爽子的第一印象。
「抱歉,可以幫我挑個西蘭花嗎?」她沒有讓女孩上開,而是體貼地請求女孩幫她挑選。
「……啊!抱歉!」回過神的黑沼爽子羞窘不已,連忙把臉埋進圍巾里。長而厚重的劉海遮住了她上半張臉,整個人陰翳黑暗地如同剛從井裡爬出來的貞子。
哇——這個氣場,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可愛女孩子嘛。三日月明暗暗咋舌。
不僅僅只有她這麼想,從糖果區走過來的小男孩看到這樣的黑沼爽子直接被嚇哭了。
「嗚哇媽媽有貞子!貞子!」
遲一秒繞出櫃檯的年輕媽媽連忙抱住哭泣的兒子,不好意思抬頭道歉:「非常抱歉——
「噫!非、非常對不起!」
連成年人都被嚇到了。
三日月明瞬間升起無窮的敬佩,她的目光落在被認作「貞子」的女孩身上,卻發現女孩正在包里翻找著什麼。
黑沼爽子從小背包里找出之前買的糖,蹲下身遞給不住哭泣的男孩,「嚇到你了對、對不起。」她努力地想要擠出一個春風般的微笑,「請、請慢用。」
可惜,她吹出來的不是春風,是夾著冰雹的十級颶風。
「嗚啊貞子要吃人啦!!!!」
果然……哭得更凶了。
男孩被這極具魄力的表情嚇得直接奪路而逃,黑沼爽子手裡的糖被不小心碰掉了。
三日月明目送那位年輕媽媽慌慌張張跟在後面跑走的場景,轉頭再看氣場十分酷炫的女孩。女孩像是早就熟悉了被旁人這樣看待,非常平靜地去撿散落一地的糖果。
但是她能感覺到女孩平靜態度下的低氣壓。
三日月明蹲下身,撈起女孩垂到地上的長發。
「頭髮很漂亮。」對著詫異抬起頭的女孩,三日月明微笑著說:「雖然超市瓷磚很乾凈,也不能用這麼漂亮的頭髮掃地啊。」
「你、你不怕我?」黑沼爽子非常驚訝。
「為什麼要怕你?」三日月明覺得她有必要扭轉女孩理所當然的自我負面認知。她摘下髮帶,不容拒絕地幫女孩綁起散落的長發,又從衣襟摘下一枚橙花胸夾,把女孩又長又厚的劉海別在一邊。
大功告成。三日月明滿意地打量清爽了不少的女孩,「你的頭髮發質很棒,但是髮型實在太減分啦。明明長得很清秀。」
「哎、哎?」黑沼爽子蹭得紅了臉。
「有空去改變一下,怎麼樣?」三日月明拿起等候她多時的西蘭花,對著愣怔的女孩揮揮手,「我先走了。」
黑沼爽子站在原地,後知後覺地摸摸頭上的夾子。
……啊!不小心收了別人的東西!
「等等、請等等!」她連忙追出去,而櫃檯的店員阻止了她:「小姑娘,你還沒結賬呢!」
等黑沼爽子手忙腳亂結完賬奔出去,那個漂亮的女孩已經不見了。
「忘了問名字……」她喪氣地想,又重新打起精神。
東京又不大,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一定會再遇見的!
而且那身制服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是宮城縣某所重點中學三年級的制服,她有注意到西裝領口上的三條襟線。
成績優異的黑沼爽子曾經也考慮過那所中學,不過她的爸媽捨不得女兒在那麼遠的地方住宿,只好放棄了。
那所學校叫什麼來著……?
「啊哈哈哈,小明終於從千鳥山畢業了呢。」
三日月明一開門,就看到一個白襯衣西裝褲,藍色短髮的美麗男人跪坐在她家廊下,笑哈哈地對她招手。
「快過來,快過來。」
嚇了一跳的三日月明條件反射把手裡的蔬菜扔了出去,正中男人的鼻樑。
「噗啊!」一擊KO!
「……哎?大哥?」
「是我……小明下手輕點嘛……哥哥我還是要靠這張臉吃飯的。」男人撿起摔在一旁的西蘭花,笑眯眯地抱怨。
「……你怎麼在這。」三日月明把鑰匙塞進門口郵箱上面的花盆裡,走上前,拾起塑料袋和掉出來的蔬菜就往後院廚房走。男人也不在意三日月明這副冷淡的態度,扔著手裡的西蘭花跟著進了廚房。
「電影殺青了。」男人倚在一邊,看著三日月明繫上圍裙洗凈手,拿起菜刀切菜的樣子笑得滿臉發光。「就想快點趕回來和好久沒見的妹妹skinship一下呢。」
「……三日月宗近,你做演員做得變態了嗎?」
三日月宗近眨眨眼,從後面把下巴放在了三日月明的肩窩裡。明明一米八高的大個子,偏偏像只考拉一樣掛在一米七的三日月明身上。「有點累嘛,需要一點妹妹的氣息。」
「別抱著我,流感還沒好。」三日月明就要拉開宗近,「真想讓外面那些說你像你平安貴族一樣清雅出塵的粉絲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讓我抱會嘛……真是好久好久沒見了。」
三日月明停住推拒的動作,嘆了口氣。
得到了妹妹的默許,三日月宗近開始委屈訴苦:「導演非要在初春的湖裡演夏天細水,趕上搭戲的小姑娘生理期,凍得哆哆嗦嗦都不給過。足足在湖裡泡了兩個小時。
「那小姑娘比你大不了多少呢,也就高中生的年紀。」
「你我不擔心。」三日月明放下刀,轉頭問:「那個女孩呢?」
「凍昏了。放心,我送她去醫院了。」三日月宗近模模糊糊地說:「小姑娘耐性真是不錯……以後一定能紅。」
「你說能紅的人一定會成為巨星。」三日月明笑著調侃,「沒提前要張簽名?」
「小姑娘身邊有隻混血狼狗。」三日月宗近遺憾道:「似乎誤會了什麼,盯我的眼神非常兇惡呢。」
以至於殺青之後他本著愛惜後輩的心態特地去找小姑娘傳授經驗,卻被狼狗瞪了出來。
真是可惜,他可是難得起了愛才之心,甚至推遲了回來的機票時間呢。
三日月宗近本來計劃著昨天去接畢業的三日月明。結果導演突然要補拍,推遲了行程。補完鏡頭他就獨自坐上飛機脫離了劇組,連慶功宴都沒去就回來找三日月明。
退醬的學校可以住宿,他通告繁忙基本不回家,光忠這一年在準備碩士畢業論文,不靠譜的父親一年到頭窩在京都茶社……東京的家冷冷清清,一點人氣沒有。
他不想鍾愛的妹妹三年之後回來,就要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子。
三日月宗近打了個哈欠。
一路風塵僕僕往回趕,他是真的有點累了。
「先去休息。」三日月明嘆了口氣,熟練地掙脫懷抱,解下圍裙,架著牛皮糖大哥就往房間拖。三日月宗近也毫不客氣把大部分重量掛在妹妹身上。
反正妹妹力氣大,他毫無兄長尊嚴地想,眼睛一轉就看到三日月明身上的校服外套缺了一個扣子。
「啊哈哈哈,年輕真好。」他哈哈一笑,饒有趣味問:「校服第二顆扣子給了那個神奈川小子?」
「除了他還能給誰。」三日月明勾起唇角,坦然以對兄長的調侃。
校服的第二個扣子,當然要給幸村了。
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份禮物。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三日月宗近絲毫沒有在外面表現出來的那副風雅旖麗的模樣,哼哼笑著,「小明也到和異性互贈信物的年紀了呢。」
「我已經十四了。」三日月明回道:「談戀愛也不稀奇吧?」
是不稀奇。三日月宗近笑眯了眼。
就是不知道神奈川的那個臭小子收到來自女方的扣子是什麼心情。
小明這種成熟強勢的女性,可不是隨便哪個男孩都配得上的。
至少神奈川的那個他就不看好。
「阿嚏!」遙遠的神奈川,幸村精市又打了一個噴嚏。
是感冒了嗎……為什麼一直噴嚏不斷?
他有些納悶地想,視線下移瞥到手裡的扣子,心情又變得十分複雜。
收到三日月明加急快遞來的扣子,幸村精市心情如三日月宗近想得那樣,翻江倒海無語凝噎。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西裝上的第二顆紐扣是離心臟最近的地方。學生之間傳言,拿到這顆紐扣就可以抓住西裝主人的心——可是這裡的西裝指的是男式西裝啊?
……送第二顆扣子的,不應該是他嗎?
很少見的,幸村精市在球場上發起了呆。
「噗哩~我們的部長竟然拿了別人的扣子。」仁王雅治眼尖,瞅到了幸村精市手裡的扣子,唯恐天下不亂地——告訴了切原赤也。
「赤也,部長手裡偷藏著女生扣子呢。」
「什麼?!部長偷拿女生扣子?!」國文成績常年墊底的切原赤也嚇得球拍都掉了,「嗷」一嗓子大喊出來。
整個球場霎時一片死寂。
這個時候仁王雅治與切原赤也的直線距離已經超過十米了,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整理球拍線。
「什麼?這完全是變態了啊?!」在寂靜的球場里,丸井文太的大叫格外響亮。
柳蓮二睜開了眼,猛地回頭!
柳生比呂士眼鏡刷得閃過一道光,猛地回頭!
胡狼桑原也猛地回頭去看幸村精市的表情!
真田弦一郎……真田弦一郎也沒忍住!猛地回頭去看幸村精市手裡的扣子!
他用自己多年擔任風紀委員的極高素養保證,這絕對不是立海大上下三屆的制服的扣子!
被自己的隊友齊刷刷用難以描述地目光盯著,幸村精市緩緩地,緩緩地微笑起來。
他把扣子塞進兜里,笑得明艷四射。
「臨近畢業,分外的不舍呢。」幸村精市語氣溫柔。
「不如多跑幾圈作為紀念吧。
「赤也,作為下屆的部長,要多跑一倍好好鍛煉才行。」
「哎為什麼啊部長?!!」
「文太,作為立海大網球社會矮的,一定要有多跑一倍為了長個的覺悟呢。」
「跑步和長個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雅治,」幸村懶得回答,那張柔美明媚的臉轉向始作俑者。
「別以為你和赤也拉開距離,我就不知道是你。」
「哎呀,被抓到了呢,我投降。」仁王雅治見無法逃脫,對幸村眨眨眼,掏出白手絹揮了揮,企圖萌混過關。
幸村笑得咧開了嘴。
「降軍一律處死,三倍。」
三日月明不知道收到紐扣的幸村精市內心的糾結,也不知道立海大網球場上的地獄盛景。她把三日月宗近塞進被窩,「好好休息。」
「明醬長大了呢。」三日月宗近看著給自己整理被子的三日月明,突然說。
三日月明一愣,繼而抿嘴笑起來。
和家人久別重逢的那點小彆扭,在這笑容中融化殆盡。
「睡吧。」她站起來,關了燈。
三日月宗近迷迷糊糊中,忽然想到有件事沒告訴三日月明。
關於他們家會變得何等熱鬧的事。
……算了,醒來再說也是一樣。
他翻了個身,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