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袁頃悍盯著眼前這面牆壁上的花紋看了很久,他若記得沒錯,這個花紋和剛剛肖折釉碰到的機關很像,他的手剛碰到浮雕上凸起的地方,面前的牆壁竟發出了一陣響動,袁頃悍不由一愣,他明明才剛碰到凸起物,並沒有扭動或是摁下去。
下一刻,忽然有人拉了他一下,將他從外面拽進滑開的牆壁里。
牆壁重新關上的聲音伴著袁頃悍痛苦的哀嚎聲傳出來。
「袁將軍!」眾人衝過去,想要打開這面牆壁,然而和剛剛肖折釉動了機關離開時一樣,他們毫無辦法,只能守在牆壁的這一側,聽著袁頃悍在牆壁另一側一聲賽過一聲的哀嚎。
「砸!把這面牆砸了!」蘇將軍下令。
蘇將軍抹去額頭的冷汗,此時他真的後悔了,他根本不應該一時衝動和袁頃悍跑皇陵來找什麽兵符!皇陵是什麽地方?是即使沒有士兵守衛也一樣兇險的地方,只因裡面藏著各種機關以護皇家棺塚。
肖折釉提著裙子,沿著狹長的甬道朝前跑去,趙素心跟在她後面,氣喘吁吁,要不是趙素心怕死了這個遍布各種機關的鬼地方,她才沒力氣跟肖折釉跑這麽久。
肖折釉在一面牆前停下,動作熟稔地扭動燈架上雕的小獅子,眼前的牆壁立刻打開。肖折釉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一幕,她鬆了口氣,沒有再急著往裡面跑。
倒是追過來的趙素心看著陶陶殺人的樣子,嚇白了臉,嚇軟了腿,顫巍巍地扶著肖折釉。
袁頃悍躺在地上,身子一顫一顫的,陶陶一句話不說,雙手握住劍柄,一劍一劍刺入袁頃悍的胸口,鮮血從袁頃悍身上的傷口湧出來,噴了陶陶一身一臉。
在陶陶周圍還有十來個白衣侍衛,歸刀也在那裡。
「他已經死了。」歸刀忍不住開口。
陶陶就像沒聽見一樣,緊抿著唇,握著手中的劍柄一次次刺下去。
肖折釉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腕。
陶陶惱怒地回過頭去,看見抓住他手腕的人是肖折釉時,眼中的情緒才淡下去。
「好了,我們該走了。」肖折釉拿著帕子去擦陶陶臉上的血跡。
陶陶這才鬆了手,手中的劍落到地上。
肖折釉握住他的手,牽著他往前走。
尉平城兵馬眾多,肖折釉倘若想要在尉平城取袁頃悍性命難如登天,她只能以身為餌,將袁頃悍從尉平城引出來。肖折釉料到袁頃悍必然會帶著兵馬去找「盛令瀾」,所以在那個宅院里,她也沒有讓陸鍾瑾安排刺客。那裡仍舊是尉平城的地盤,想大規模的潛進刺客並非易事,更何況袁頃悍帶著三千精兵,並非下手良機,所以,肖折釉便計畫好了將袁頃悍拐到皇陵里再下手。
皇陵里並沒有什麽兵符,可是有機關啊。
而這天下最熟悉皇陵中機關的人必然是盛氏。
肖折釉提前將皇陵里的機關詳細說給歸刀和陶陶,她讓歸刀帶著陸鍾瑾的侍衛潛伏在暗處,尋機取袁頃悍性命。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最後殺了袁頃悍的人居然是陶陶,陶陶向來膽子小,平時連殺只雞都不敢。
肖折釉輕嘆了一聲,看來漆漆的事情對陶陶影響很大。
肖折釉看了眼沉默不語的陶陶,收起心神,在前面帶路。雖然皇陵各處仍舊遍布了蘇將軍帶來的兵馬,可是以肖折釉對皇陵地勢的掌握,自然知道有安全的密道。
在灰暗的甬道里走了近一個時辰,肖折釉讓侍衛推開前面的一道鐵門,出了這道鐵門,算是徹底離開了皇陵。
進來時還是白日,眼下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肖折釉跳過一大片雜草,越過鐵門,面前忽然出現一隻手,肖折釉看著那隻手愣住了,她一手提裙,一手扶著牆壁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望著那隻手好半天,片刻之後,她將扶著牆壁的手放在眼前的寬大掌心裡。
腰際被用力一攬,肖折釉整個人騰空了一瞬,腳尖重新碰到地面的時候,已經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你怎麽來了?我以為……」
我以為你走不開的。
肖折釉慢慢攥緊沈不覆的衣襟。
「折釉。」沈不覆將懷裡的肖折釉略微拉開一點,看她一眼。
肖折釉忽然想到什麽,臉色一變,急忙說:「對了,兵符的事情是我當初隨意編造的,可沒有想到這麽多人相信。或許我們可以繼續利用兵符,將消息傳回明定城……」
「折釉。」沈不覆又喊了她一聲。
「啊?」肖折釉停下來,仰著頭望著他。
沈不覆嘴角略微勾起一抹笑,道:「這些事情都有我處理,你無須憂心。」
肖折釉怔怔望著他,也不知道是因為他這一句話,還是因為太久未曾見面,他站在這裡,好像就有了依靠,他站在這裡,她的目光便移不開。
「回家了。」沈不覆說。
「好,回家。」肖折釉望著他點頭。
沈不覆笑道:「折漆也在等你們回家。」
肖折釉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什麽?」一旁的陶陶立刻衝過來,緊張地問:「姊夫,你說什麽?」
「折漆在我那裡,她很好。」沈不覆道。
肖折釉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淚瞬間湧出來。
陶陶則是飛快跑向一側的小樹林,那兒拴著馬匹,他解下拴著馬的繩子,立刻翻身上馬。他要回去,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見到二姊。
「走吧。」沈不覆拉著肖折釉上馬,和她共乘一匹馬。
趙素心躲在一旁,渾身戰慄。當她第一眼看見歸刀的時候,臉上就開始火辣辣的疼,可她沒有想到緊接著就看見了沈不覆!
她怕死!
「等一下。」肖折釉回過頭來尋找了片刻,找到躲在人後的趙素心。她吩咐侍衛將趙素心也帶著,畢竟皇陵在荒郊野外,不能把趙素心一個人扔在這兒,更何況她答應了趙素心許她榮華富貴。
馬匹疾馳而行,逆著風,肖折釉整個人放鬆下來,倚靠在沈不覆的懷裡,馬背雖顛簸,卻是這兩年裡最安穩的地方。
「折……」沈不覆低頭,卻發現肖折釉已經倚在他懷裡睡著了。
沈不覆失笑,沒想到她坐在馬背上也能睡著,緊接著又是一陣心疼,這段時日,她必是萬分辛苦疲憊,他脫下身上的外袍,裹在肖折釉的身上,連頭臉也一併給她遮著,免去風吹。
【第七十八章錢夫人難產】
馬不停蹄趕了一個多月,終於趕到了寶江城,沈不覆下了馬,將肖折釉扶下來。
肖折釉心裡有些緊張,她是一百個相信沈不覆的,可是先前他們已經認定了漆漆已死,現在知道漆漆還活著,心裡竟生出一種奇異的不安來。
肖折釉和陶陶一起走進漆漆房間的時候,漆漆正側躺在羅漢床上,枕著自己的手午睡。
肖折釉站在床前靜靜望著漆漆,漆漆睡夢中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嘴角還含著一抹笑。陶陶則是在床前蹲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漆漆,他擔心他一眨眼,二姊就消失不見了。
漆漆睡得正香,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灑落下來,照在她身上,使得她全身暖洋洋的,可是眼前似乎有什麽陰影擋住了暖融融的光。
漆漆打了個哈欠,睜開眼。
她被面前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大跳,脖子向後縮了一下。
「二姊!」陶陶一下子撲到漆漆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漆漆愣了好半天,才伸手去拍他,皺著眉說:「行了,行了,我還活著呢。不用哭喪!」
聽見漆漆的聲音,陶陶哭得更凶了,一邊哭一邊喊道:「二姊,你再也不許騙我!」
漆漆有些不自在,隨意敷衍似的點點頭,說:「行行行,你別哭了……」
「姊,你趕緊把這小子拉走啊!」漆漆求助似的看向肖折釉,卻發現她的臉也是濕的。
漆漆更加不自在,她目光躲閃,結結巴巴地說:「你們兩個行了吧……都別哭了……」
她說完才發覺自己的聲音里也帶著幾許哽咽,她有些慌,不太喜歡這個樣子的自己被別人看見,急忙別開眼。
肖折釉在她身邊坐下來,慢慢將漆漆攬到懷裡,輕聲說:「漆漆,我們是一家人,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了,福禍相依,生死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