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潑皮濁酒
鮑太平和魯智深的身體差異太大,饒是鮑太平一路小跑,也被魯智深遠遠的甩在身後,十幾里的路對於鮑太平來說,是很大的考驗,幾次累的他想坐下來,但他心中有個信念——不能錯過魯智深揍覺遠的好戲。
等鮑太平氣喘吁吁的奔進福田院,見魯智深還在院子中咆哮,知道自己沒錯過好戲,是覺遠師徒已經卷了銀子跑路。並未北魯智深撞上。
魯智深不知道哪裡弄來了火把,咆哮著罵著:「腌臢潑賊,尋你不著,洒家一口惡氣無處可出,洒家把你這賊窩燒做白地……」說著,便將火把向窗框點去。
北宋的房屋,整體結構大多都是木質,這一把火要放起來,偌大的福田院真的要燒做白地,讓鮑太平和那些無家可歸的老者何處安身?
鮑太平一把抱住魯智深,急道:「師父息怒啊,你這一把火一放,讓我和這些老者們何處安身啊?」
魯智深氣性很大,甩開鮑太平,余怒未消道:「洒家不管那些,不燒了這裡,洒家一口惡氣出不來!」又要點房子。
福田院的老者們,本見魯智深是發怒的老虎,不敢上前阻攔,鮑太平阻攔沒有挨揍,老者們認識到,魯智深不是李逵,不濫殺無辜,才敢上前阻攔。
帥伯、相伯,跪在地上,分別抱住魯智深的左右兩條大腿,一眾老者更是稀里嘩啦的跪了一地,苦苦哀求。
鮑太平道:「福田院乃是官家的機構,燒了需要吃官司!」
「洒家豈是怕吃官司的人!」魯智深怒氣沖沖道。
「張三李四已經備下好酒等候多時,倘若吃了官司,這頓酒怕是吃不上了!」鮑太平道。
「吼,哈哈!」魯智深轉怒為笑:「不是洒家貪那兩口黃湯,實在是我這兄弟說的對,且看在我們兄弟的麵皮上,這房子不燒了。」
分明是魯智深好酒,鮑太平最後一句話,撓著魯智深的癢處了,魯智深偏偏說他不好酒,真是欲蓋彌彰。
魯智深將火把丟在地上,打著哈哈大笑出門:「兄弟快些過來陪洒家吃酒。」
額?還不是讓我見證一下,你那能拔樹的神力嗎?
幾個老者生怕星星之火燎原,燒了他們這安生之所,圍著火把一頓亂踩,踩到火把連縷煙都見不到,還不停的踩。
「讓老伯們受驚了,太平深表歉意!」鮑太平沖老者們長長一揖,道:「一把年紀吃這一驚,大家沒事散了吧,我去鄰家陪魯智深師父吃酒了。」
「太平郎慢走!」帥伯帶頭,拉住鮑太平,一個個訴起苦來。
「大門被砸爛!」
「影壁牆砸個洞!」
「那邊窗戶破了三扇!」
……
鮑太平驚嘆魯智深超強破壞力之餘,安慰道:「大家知足吧,房子沒給燒了就不錯了。」
「你能不能在吃酒的時候,跟魯長老說說,讓他賠了打壞的東西嗎?」
「不能!」鮑太平很乾脆道。
魯智深今天剛救他出魔窟,縱然鮑太平腦袋被驢踢過,也干不出這卸磨殺驢的事。
何況魯智深就這火爆脾氣,透著十足的可愛,沒給福田院燒做白地,真得念佛了。
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鮑太平現在與魯智深有點臭味相投。
人與人成為摯友,也是一種習慣,習慣他的優點,也能包容他的缺點,此時的鮑太就感覺,魯智深打壞東西都是理所應當,有那麼幾分交心的意思了。
一個老者慌慌張張的從飯堂跑出來,罵道:「天殺的覺遠師徒,捲走了福田院的全部家當,餘糧只夠今夜的晚飯,我們要餓肚子了!」
鮑太平很詫異的問道:「主持覺遠潛逃,自然有上級機構選派主持,糧米也會重新調撥,慌什麼?」
帥伯道:「太平郎有所不知,福田院出了這麼大事情,官府需要核查,然後層層上報,等糧米調撥來,至少也要在一月上下,我等早就餓死了。」
北宋官制在地方上分為:路,道,府州,縣,職權交叉,官僚冗餘,辦事效率低下正常,鮑太平表示感同身受。
「那又何妨?找富戶暫時借貸些糧米,待上面的糧米調撥過來,償還了就是!」鮑太平隨口道。
「借米的事情就指望你了!」
帥伯踢得一腳好球,直接將皮球踢給鮑太平了,嬉笑著走開了。
「哎,我就隨口一說……」
鮑太平想推脫,老者們卻又耍起賴皮,紛紛躲災一樣的跑開了,瞬間院子里只剩下鮑太平孤零零一人。
不就借點米嗎?有那麼難嗎?切!鮑太平酷酷的一抹額頭,很不削老者們的作為,絲毫不把這事情放在心上。
鮑太平走了很多路,又驚又嚇的,肚子早就餓了,正好魯智深那擺著酒肉,不吃白不吃,便邁著旋風步,直奔隔壁菜園子。
魯智深面南而坐,獨自一人一個案幾,如同凱旋的將軍,唾沫星子橫飛,繪聲繪色的講述著,無非是怎麼打幾個家奴,怎麼怎麼的暢快云云。
東向一排,以張三、李四為首,圍著案幾坐著十幾個潑皮,興緻盎然的聽魯智深吹牛皮,還不時發出喝彩聲。
坐都坐滿了,讓鮑太平坐哪啊?說好的請吃酒,連個知賓都沒有,太不正規。
鮑太平是魯智深請來的,他本想和魯智深坐同案,可桌上的一隻燒鵝已經被魯智深啃的面目全非,別再因為爭食打起來,鮑太平想想還是算了,被被魯智深大呼小叫,再把腿弄抽筋了。
咦?張三面前的燒鵝比較完整,還有大盤的羊肉,張三的位置不錯啊!
魯智深正興奮的講述,隨口道:「兄弟來了,快坐,待我講完這一段與你說話。」
關鍵我坐哪啊?沒有空坐了。
鮑太平發誓,他沒有看張三,只是看張三面前的燒鵝,表現出很飢餓的眼神。
可張三不這麼認為。
張三人稱過街鼠,並非人人喊打,而是膽子小,殺熟兼欺軟怕硬,前幾日被鮑太平拍了板磚,今日又被鮑太平用球砸傷(帥伯踢的球,他算在鮑太平頭上,有梁子在先,無故也被他當做有意),心中已經忌憚鮑太平,被鮑太平的眼神看得心中發虛。
張三畢竟是潑皮的老大,心虛也不能丟面兒,拉住掛在胸前的轉運符(李四幫求來的),將符面正對著鮑太平,瞪圓的小眼睛寫著惶恐,彷彿在說:妖孽,別過來啊,我這有轉運符。
這個張三……太滑稽,見鬼了嗎?
鮑太平忍不住的笑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倘若鮑太平一直看著那燒鵝,張三也心中有膽,可這一笑是幾個意思?是笑裡藏刀嗎?鮑太平又要使什麼壞?又要用石頭砸他腦袋嗎?
張三覺得尚未痊癒的傷口隱隱作疼,下意識的摸起傷口來。
鮑太平發誓,他沒有想撿石頭砸張三,他只是忽然發現,自己鞋上滿是塵土,他蹲下去,只是想擦一擦鞋子。
可張三不這麼認為,他認為,鮑太平一笑,憋出來壞水了,就是要撿石頭砸他,這一哈腰一定是撿石頭。
張三慫了,知道轉運符無用,憤恨的扯下來摔在地上,抬起屁股就走。
張三好奇怪啊,這什麼情況?
「張家三哥哪裡走?」鮑太平好奇的喊道。
張三並不理會,身子一抖,由急走瞬間變成狂奔,眨眼間轉過籬笆,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