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酒後失言
一眾潑皮和鮑太平一樣,不知道張三為何如此反常離奇,動作及其滑稽,讓人摸不到頭腦。
潑皮們目目相覷,希求從對方得到答案,可對方回給他的眼神一樣寫著「迷茫」二字。
鮑太平不想探究張三跑的原因,他實在餓了,他只想找個位置坐下來吃東西。
魯智深正在吹牛的興頭上,不顧及身邊的情況,鮑太平也不必打擾魯智深的興緻,他沖著潑皮們無奈的聳聳肩,笑盈盈的,徑直去了張三上首的位置坐了,甩開腮幫開造。
宋朝科技的發達程度,是後世難以想象的,華夏偉大的四大發明,其中有三項產生於宋代。在宋朝,無論是皇帝的開明程度,還是音樂、繪畫、餐飲、娛樂方面,都遠遠超出封建社會的任何一個朝代。
鮑太平對宋朝所認知很少,本以為,宋代的食物會難以下咽,其實不然,宋朝的烹飪技術已經相當不賴,桌上的燒鵝、熟羊肉,談不上美味,味道也不錯。
可能是鮑太平太餓了,也可能是鮑太平前世就不挑食,他吃的非常暢快,兩腮塞的滿滿的。
魯智深是善飲之人,更擅長酒桌上的談吐,如今講起故事來繪聲繪色,鮑太平覺得,此時的魯智深的口才,和評書藝術家單田芳先生有一比。
魯智深講完今天一節,李四等潑皮紛紛豎起大拇指,大呼魯智深仗義,魯智深喜形於色,舉起酒碗大大剌剌的招呼眾位高鄰吃酒。
酒?在哪呢!
鮑太平找了一圈才發現,自己的桌子上擺著一碗淡黃色的湯水,湯水的上邊,密密麻麻的飄著一層螞蟻大小的綠色東西。
直到李四等人都端起類似的碗喝上一口,鮑太平才知道,眼前的這碗黃湯,就是魯智深說的酒。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古詩裡面的酒就是這樣的。
鮑太平端起酒碗,一股淡淡的酸腐味道直入鼻中,他有些躊躇,不知道喝下去會是什麼樣子,看眾喝了也沒事,應該喝不死人,魯智深在一旁還虎視眈眈的看著呢。
鮑太平像喝葯一樣,皺眉抿一小口,看得魯智深都皺眉頭。
咂咂嘴,味道沒有看上去那樣不堪,口感滑膩,有點酸,有點甜,還夾雜著淡淡的糯米香,偏偏就沒有一點酒精味,最多也就十幾度。
宋朝人應該怎麼喝酒?武松連干十八碗……
索性,鮑太平一仰脖,將一碗喝了個乾淨。
「哈哈!」魯智深大呼:「痛快,我這兄弟一見就是爽利人,和洒家投緣。」又對一眾潑皮道:「不似爾等,喝酒都沒有一點男兒氣概。」
李四解釋道:「我等不過是凡夫俗子,不及師父海量。」
「來,眾位高鄰再吃一碗!」魯智深舉起一飲而盡。
前世,六十度白酒都成杯走過,悶倒驢啤酒成瓶吹過,喝點飲料誰怕誰?
鮑太平當濁酒是飲料,連陪著魯智深幹了三碗,頭腦有點發暈,也學著魯智深大呼痛快,頗有幾分酒逢知己的意味。
李四抽空問道:「師父一身功夫,是在哪裡學來的?」
魯智深的話匣子又打開了,打開就收不住,恨不得自己英雄事迹天下皆知,活脫脫一酒蒙子、大磨嘰。
「洒家原本是老種經略相公手下的提轄,後來,小種經略相公缺人手,洒家便到小鍾經絡相公帳下,依舊是提轄兵馬的軍官。」
……
「鎮關西?哈哈,那戳鳥,不過一個殺豬賣肉的,我能放過他嗎……」
「趙員外人還不錯,薦洒家去五台山出家……」
「那生鐵佛崔道成,頗有些手段,不過是洒家餓著肚子,沒打過他與邱小乙二人,多虧了我那好兄弟——九紋龍史進……」
魯智深喝了酒嘴邊沒有把門的,越說越興奮,越興越喝酒,聽得眾潑皮一愣一愣的。
說話的功夫,鮑太平已經跟著他喝了七八碗,感覺自己的頭有點重。低度酒也是酒,容易上頭。
鮑太平是后入席,不知道魯智深先前喝了多少,此時的魯智深,儼然一個不倒翁前後亂晃,看著再喝上幾碗,不倒翁就要變成一灘爛泥。
難道有正事他都喝忘了嗎?
鮑太平輕輕的敲著桌子,提醒道:「師父,天色已經不早了!」言外之意,該拔樹了,別一會醉得拔不成樹了。
「哎,不急,聽洒家說完這一段!」魯智深不以為意:「桃花山有一夥強人,非要搶奪劉太公的女子,洒家遇見能不管嗎……」
「這桃花山的李忠和周通,也是不爽利之人,放著現成的金銀不送給洒家,偏要搶了再送,洒家卷了他的金銀財寶,從山上滾下來。」
鮑太平此時知道,那天賠給鄰家阿嫂的的酒杯,為什麼是扁的,感情是魯智深從桃花山李忠處捲來的,難怪花起來不心疼。
魯智深,隱形富豪啊,金銀財寶藏哪了?一個出家人,要那麼多錢幹嘛?不如抱他大腿,說: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呸呸呸!太沒骨氣!
一眾潑皮一陣鬨笑,覺得魯智深調皮,可笑聲卻突然戛然而止,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彷彿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清,這讓鮑太平都覺得尷尬了。
「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張三大呼著從門外跑來,納首便擺,又道:「前幾日多有冒犯大哥,今日方曉得大哥是真好漢,張三甘願做你兄弟,有錢同使,有飯同吃。」
原來這張三一直並未走遠,只是在牆外躲著聽,如今聽見魯智深是個隱形富豪,言語中拋磚引玉,一句「有錢同使」,要和魯智深均貧富。
李四等人平素與張三為伴,彼此頗為了解,他們笑聲戛然而止,全因「金銀財寶」四個字,而今張三帶頭認大哥,眾人也都曉得其中深意,紛紛效仿。
「我等願遵師父為大哥,有錢同使,有飯同吃,生死全憑大哥驅馳!」
潑皮們稀里嘩啦跪了一地。
魯智深沒看出潑皮們的小心思,興奮之餘,手足無措:「這……嘿嘿,哈哈……眾位高鄰如此看得起洒家,讓洒家何以為報?」
眾潑皮嬉皮笑臉,並不言語,讓魯智深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既然已經看透,不如戳破,何必看著難受?
鮑太平道:「師父平白多了這許多兄弟,可喜可賀,應該拿錢犒賞他們啊!」
眾潑皮心思被動道破,無不向鮑太平投去讚許的眼神。
「兄弟所言極是!」魯智深一拍大腿:「可是我哪有錢啊?」
鮑太平道:「你不是有從桃花山捲來的金銀財寶嗎?」
「哦,對對對!」魯智深恍然大悟:「眾位高鄰稍等,洒家去屋裡取,去屋裡取。」
「哎!」魯智深可愛勁透著傻氣,頗有幾分范老師做派,鮑太平無奈的發出一聲嘆息。
魯智深正在興頭上,聽見喪氣的一聲嘆息,火爆脾氣又上來了,橫眉立目對鮑太平道:「兄弟為何一聲嘆息,攪擾我的酒醒,嗯?」
言語中滿是殺氣,鮑太平小腿一緊,險些抽筋,坦白道:「我嘆師父真性情中人,容易被人利用哩!」
魯智深粗中有細,平素與鮑太平交往,就發現他與潑皮們不同,今日又有救駕的交情,而今眾人皆跪,唯獨鮑太平沒跪,更讓魯智深刮目相看,所以鮑太平的話,他走心了。
「兄弟這意思是我不該給這錢?」魯智深疑惑的問道。
「可不給不是你性格!」鮑太平道。
「給,洒家就上當,吼吼!」魯智深恍然大悟一般,打著哈哈就回來。
「哎!」眾潑皮知道,魯智深包紅包不可能了,失望的齊齊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