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山鬼》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詩經·鄭風》

曾經咫尺之遙，如今卻好似天涯陌路。也不知餘生，是否還有因緣際會，能讓我在菲薄的流年中，與他再次相遇。

我叫林夏時。

若是像說的好聽點呢，我是個考古學家。但是說白了，也就是個祖上都是倒斗的土夫子，到了我這一輩兒，多上了幾年學，也就在名義上把祖業幹得合法了一些。背地裡還是換湯不換藥。

他叫臨安。我們在墓中相識。

那天，我獨自一人下斗。幽深的墓道中，黑暗與未知壓抑著神經。彷彿使人從每個細胞，到整個靈魂，都被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墓道兩旁的長明燈燭光搖曳，將人影映照得斑斑駁駁的。

突然，我覺察到我的身後似乎站著什麼東西。就在我猶豫這要不要回頭看一眼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拍上了我的肩膀。那一瞬間，我似乎可以感受到自己額間的冷汗?正一滴一滴地沿著臉頰緩緩滑落。

下意識地，我轉過身去。手中的探照燈一下子照在了那個人的臉上。於是，我見到了我此生所見到的一張最美好的面孔。以及一雙最乾淨澄澈的眼眸。

不知為何，看見那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我所有的恐慌彷彿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我……我嚇到你了？」他開口，聲音如同春水破冰一般，溫潤而純凈。

我搖了搖頭。

「那，你是來盜墓的土夫子？」他繼續問道。

「我明明是個考古學家啊，請你尊重我的職業。」雖然有些心虛，但是我還是裝出了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你也是來倒斗……恩……我是說考古的？」

他笑著搖了搖頭，「不，我就是古。」

什麼叫「古」？

難道是粽子？還是鬼？

我驚慌地向著他的身後看去，墓道之中雖然昏暗，但探照燈的光芒還是映照出了一抹依稀可辨的影子。不是鬼，但也不像是粽子。

沒來由的，我卻相信他不會害我。

「我叫臨安，原是這個墓主人的隨葬玉佩。」他輕輕扣起手指，在我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這裡沒有鬼，別胡思亂想了。」

於是，有了他的陪伴，我這一趟考古之行卻有點像旅遊。

臨安總是會慢條斯理地給我講述其他的隨葬品的名字和它們的故事。

只是可惜，我不能長久的生活在古墓里。臨安也不能走出古墓所在的那片山林。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喜歡捉弄人。明明給了你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那海和那雲，卻終究不是你能擁有的。你擁有的，只有在見到滄海浮雲的那一瞬間，留下的最美好的記憶。

於是，我們的餘生，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點。

古墓中少有光亮，過的是不知朝夕日月的日子。

我不知道臨安過去的那些漫長的年歲是怎麼度過的，但是我知道，我以後的人生里，必須有他。

我又回到了那個山林中，正值仲夏，觸目皆是蒼翠。

既然人不能長久的活在古墓中，他又不能走出那片山林。

那我寧願為一個遊盪世間的山鬼，永遠陪在他身邊，再也不分開。

醉墨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