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還要安置好難民。」

「那可是一樁功德事呢！祖母也常說那些人可憐，不得老天爺庇佑，還降下罪來，都是無端端受苦的，尤其是小孩，什麽事都不懂，就要跟著到處討飯吃。」她又站起來，「那你快些去衙門吧，我在……」她疑惑，「我在哪兒等你？」

素和上來輕聲道：「王妃與奴婢在一起，知縣得知王爺前來，自然要供一處地方接待，一會兒便去那裡。」

素和也是男人打扮，不過她英姿颯爽，並不違和，不像裴玉嬌，臉孔嫩生生的，怎麽看都是個嬌柔的女子。

「給她易容一下。」司徒修指指裴玉嬌的臉對素和道：「不然別出門。」

素和答應一聲。

司徒修不耽擱時間，這便大踏步走了。

素和拉著裴玉嬌到一條小巷，從隨身荷包里拿出易容粉，取水混合，小心給裴玉嬌抹上，又拿小鏡子給她看。

裴玉嬌只見一個面色略暗的少年出現在鏡中，除了眼睛仍是明亮，已與她自己有七八分的區別。她頭一回易容，興奮地拉著素和的衣袖道：「你真厲害，可比王爺厲害多了，他只會拿炭灰亂塗！」

「王爺那是與你玩。」素和笑道，自從跟在裴玉嬌身邊，她有幸能看見司徒修的另一面，那完全是兩個人，「這等雕蟲小技，王爺自然也習得。」

那更壞了，故意捉弄她玩，她哼一聲，「反正就是你厲害，下回你教我啊？」

「好。」素和一口答應。

裴玉嬌心想，等學會了，哪日給自己變個臉，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王府，去見司徒修，定會嚇他一跳，她鬼鬼祟祟地道：「不過這是咱倆的秘密，你不要告訴王爺你教我這個。」

素和又點點頭。這女主子沒什麽心眼，自己雖是伺候她，可從來不見她為難人，心裡也挺喜歡她的，當然不會拒絕。

兩人從小巷子里出來時，司徒修已經見到知縣了，果然安排了住處，裴玉嬌隨那些剩餘的護衛、小廝一起前往。那是一座二進院子，不若那些倒塌的房屋，它絲毫沒有損壞，可見其牢固，園子里還種了不少花木，平日里應該也是常常修剪的，平平整整，枝葉並不凌亂。

裴玉嬌一到就讓人四處打掃，又叫小廝去廚房燒水，等司徒修回來，必是要洗澡的，倒是她自己，閑著無事，初來密雲縣，拉著素和去外面四處看看，結果大半店鋪都沒有開門，滿目瘡痍，難民們無處可歸，披著舊衣躺倒在各處，幸好衙門裡設了施粥棚，他們才不至於挨餓，可這景象也夠慘的，她很快又回去了。

等到司徒修與知縣談完話來了宅院，就見她正專心致志的重溫三腳貓功夫，一會兒蹲馬步，一會兒拿著匕首戳來戳去。他倚在拱門上看得會兒，笑得寂靜無聲。

她卻不知，練得興起，嘿的一聲，把匕首刺到樹榦上，結果也不知是不是用力太猛烈，沒刺進去，倒把自己手指震疼了，捂著蹲下來。

他連忙上來，捉住她的手看，「在王府不見你練，如今臨時抱佛腳有什麽用？就你這樣，能打誰啊？」他掰開她手指，仔細看著，幸好沒傷到，沒流血。他鬆了口氣，把旁邊的匕首撿起來，輕輕一揮，那匕首除了把柄，整個都沒入樹榦里。

她眼睛都瞪圓了。

司徒修看她滿臉震驚，頗是得意，挑眉道：「你覺得本王如此，還需要你這小廝保護？」

可就算這樣，他上輩子不也受傷了嗎。裴玉嬌嘟囔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驕兵必敗，反正不管怎樣，我都要跟著你。」她揉揉手指，站起來去拔那匕首，誰料匕首扎得深，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拔不出，惱得她乾瞪眼。

司徒修笑出聲，走過去拔出來給她，「就你這力氣，便是有架勢也沒用。」跟貓兒似的，還拿匕首嚇唬人，誰會怕？

她不服氣，「所以爹爹教了我擒拿術。」

「那得近身搏鬥，本王瞧，你使暗器的話還有些用場。」

她眼睛一亮，暗器的話，是不是就跟他剛才一樣，手一揮就能攻擊到很遠的敵人？她猶豫會兒，鼓起勇氣道：「你教教我。」

他挑眉，「你真的要跟我學？」聲音低沉，好似在說，做好給本王訓的打算了嗎？

她一下瑟瑟發抖，好似河邊的荻花，雖然一張臉易容了，膚色暗淡，可眉尖顰起來，眼眸半垂，眼珠子微動，仍生動得很。

司徒修看她這樣，暗暗好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把匕首拿好，對著樹榦一扔，又再次沒入。

真准啊！她驚訝道：「你都不用瞄準的。」

「扔上上萬次，你也會這樣。」他從袖子摸出一套十二把小飛劍給她，「這是我隨身帶的，現在送與你，你既然要學，就好好練，今兒不扔上一百次，不許回來休息，不過，小心別誤傷人。」

那小飛劍才手指大小，極薄，寒光閃閃，乃精鐵打造，她驚喜地道：「真的送我了？」

「誰讓你立志當本王的護衛呢。」司徒修心想，她天天纏著他，明兒他要同知縣去轄下視察，她又得跟著，不只不方便，也怕累著她，要是她專心練這個，指不定就忘了這事。當然，多學點功夫總是好的，這飛劍要是真的學會，三丈內能取人性命。

不過低頭瞧一瞧她，圓圓的眼睛愛不釋手的看著飛劍，又想，大抵期望太高了，過上一年，她能把飛劍釘在樹上只怕都是個奇迹。

但裴玉嬌是個很有決心的，說練還真練，念著他教的口訣，對著才做好的靶子一下一下的扔著。

待他洗好澡後，她仍沒回來，聽馬毅說，她一開始扔不準，本是有些泄氣，後來連扔上一百次，總算能扔准一次了，便高興得不想走。

他啪的放下書，起身走去看。

果然她還在扔著，還跟素和炫耀，「我能扔中了，我看今兒指不定便能做到百步內取人首級。」

他捏一捏眉心，大步走到她身邊，把小飛劍全部沒收，「這都什麽時辰了，明兒手抬不起來，是不是還要本王給你按？」說著把人一抱就往凈房走，「先洗澡，把臉洗乾凈。」

「為什麽？不是叫素和專門給我易容的嗎？」她皺眉道：「真麻煩，洗了明兒出門又要易容。」

司徒修淡淡地道：「本王可不想有個男人躺在身邊。」

她噗嗤笑起來，原來是為了這個，想著便起了壞心眼，湊過去親他的臉，「主子，小人伺候你。」還憋了嗓音，真像個少年郎了。

司徒修差點把她扔在地上。

她摟住他脖子，去咬他的嘴，「主子，小人伺候得好嗎？主子，能不能升小人做管家？小人多賺些錢，也要娶妻生子的，還求主子賞個恩典……」她伸手去解他的腰帶，玩得興起，學小廝不停主子、主子的喊。

司徒修一到凈房就把她反身壓在浴桶上，啞聲道：「繼續叫主子，別停，看你能叫多久。」

這回她看不到他了，手按在浴桶邊緣，叫道：「你得讓我轉過來啊。」不然怎麽拿這張臉逗他！

可司徒修力氣大，按著她的背，她怎麽也轉不過身，氣得抬腳從後面蹬他。

他脫了她的鞋子，那光腳踢在身上便不疼了，當然，鞋子沒了，衣服也沒保住，他到最後也沒有讓她轉過臉。

而她一開始還報復性的叫他主子，可漸漸的，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欲生欲死。

就為這幾句主子，她趴在浴桶上大半天，手腕都硌出印子來，才知道什麽叫做賠了夫人又折兵，一點兒也沒耍到他，倒把自己賠進去。

都是因為力氣小，才會鬥不過他，她昏昏沉沉總結一句，到得床上，眼睛一闔就睡著了。

洗乾凈的臉彷若桃花，白裡透紅，他坐在床頭看了又看，想起她剛才扮小廝捉弄自己，現在卻又像個安靜的睡美人，嘴角忍不住就翹起來，拿指腹摩挲她的臉頰。

她極為睏乏，嘟囔一句壞蛋，翻了個身就轉過去。

他沒再打攪，起身出去與素和道：「明日早上王妃若問起，便說本王去了衙門。」實則他是要去密雲縣轄下的村子，那裡損失更是慘重。

素和答應一聲。

等到第二日裴玉嬌醒來，已是日上三竿，透過窗子瞧見外面明亮的陽光，她猛地翻身坐起，問素和，「王爺呢？他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