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床的另一頭並沒有人,司徒修走了,她豈能不慌,原本她陪他來,就是要待在他身邊的。
依著之前司徒修的吩咐,素和笑道:「王爺還有事與知縣交代,故而一大早就去衙門了,聽說知縣還留王爺用飯,大抵是要一整天的。王妃就在這兒練飛劍吧,或者出去走走也行。」她上去給裴玉嬌穿衣服,「您早上要吃什麽?密雲縣最出名的是油餅,比京都吳記做的還好吃呢,您要是喜歡,奴婢使人去買來。」
可裴玉嬌記掛司徒修的安危,對吃食也不在意,坐到梳妝台前道:「隨便吃些什麽,吃完了我要去看看王爺,這都要中午了。」
沒想到她那麽固執,素和眼睛一轉,「衙門不會輕易放人進去,您如今是小廝,怎麽去看王爺?」
裴玉嬌發怔,這果然是個問題。
吃早飯時,她就在發愁,確實沒個正經由頭要見司徒修,而且不能光明正大去,派人去也不好,萬一還在商議事情,她這樣打攪著實不妥,想來想去,一頓飯吃了半個時辰,油餅倒也吃了三個,有點兒太飽,她去園子里轉一轉,又對著靶子扔會兒飛劍。
眼瞅著太陽往西斜,司徒修還沒個影子,莫不是真要待一天?裴玉嬌皺起眉頭,說不出的心慌意亂,記憶里,聽說就是第二天出的事,他去密雲縣下頭的村子,被人伏擊,難道這輩子他不去那裡了?不行,她還是得去看看才放心。
裴玉嬌把飛劍藏在袖子里,對素和道:「給我易容吧,咱們去衙門瞅瞅。」
「許是不準進入。」
「就說宮裡有消息,非得當面通知王爺。」也不管打攪不打攪了,裴玉嬌心急。
這下素和也不好反駁,慢吞吞的給她抹易容粉。
她問道:「怎麽比昨兒慢那麽多?」
一遇到事,裴玉嬌總是十分敏感,素和知道瞞不住,像裴玉嬌這樣刨根究底非得見到司徒修,一去衙門,肯定會露餡,隨便找人一問,便知司徒修與知縣出縣城了,因此她老實道:「是王爺吩咐說不要告知王妃,其實王爺去村裡了。」
裴玉嬌猛地站起來,「哪個村?咱們也去。」
素和嘆口氣,「王爺帶了許多護衛,絕不會出事,王妃何必擔心呢?」
死確實不會死,可受傷了她會難過,哪怕在他旁邊,在他受傷的時候給他上藥都好,裴玉嬌心想,素和不會明白的,司徒修也不會,所以他們才會瞞著她,可憐自己一片苦心。她低垂著頭,眼圈微微發紅,像是要落下淚來。
素和心軟了,只得告訴她,「在六村。」
她忙換上小廝的衣服。
從縣城出去,百姓多用牛車、驢車,但他們是騎馬過來的,去六村不過七八里路,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到。
兩人騎上馬,又帶了四個護衛,一溜煙的往外趕路。
司徒修此刻正在與知縣說話,站在六村還未倒塌的一座小廟前,負手道:「百姓不曾挨餓,也及時送了衣物,本王上稟父皇,定會嘉獎於你,只是屋舍起造得慢卻是為何?銀子之前就撥下來,難不成是尋不到工匠?」
真是一顆甜棗,一個棒槌,知縣小心翼翼地道:「王爺明鑒,委實是因人手不夠,附近方圓幾十里都受到波及,總不至於從京都請人來……」
「為百姓福業,為何不能去京都?京都近,去那裡找尋工匠方便,若是有人坐地起價,即刻交予順天府處置,便說是本王說的,杖責二十。」司徒修直視著知縣,徐徐地道:「本地也有工匠,雖說有傷者,但本王瞧著重傷的並不多,光等朝廷來辦怎麽能行,自己屋舍不建者,你傳令下去,一樣杖責!」
知縣心頭一凜,沒想到司徒修還會拿難民開刀。他是不知,司徒修向來厭惡這等好逸惡勞之輩。
不過最終他補了一句,「願意出力的帶傷者,多加工錢,至於多少,你酌情去辦。」
知縣忙答應一聲,並偷偷瞧司徒修一眼。
聽說京都幾位王爺中,四王爺落馬,五王爺因許家牽連,鬱郁不得志,三王爺正韜光養晦,唯有七王爺一枝獨秀,令皇上極為器重。今日一見,委實有些手段,辦事也有衝勁,且還周密果斷,照此下去,這位怕是要成為儲君最有力的人選了。
他態度越發的恭謹,司徒修說什麽,他都聽從。
司徒修卻微微皺起眉,這樣討好有什麽用?為官者原本就該為轄下百姓解決問題,現在什麽都是他來決策,知縣唯唯諾諾,沒個建議,還要頭上這頂烏紗帽做什麽?他打定主意,回頭定要撤了這人的職。
知縣還不知他在想什麽,已著人去準備晚膳。
這時有隨從過來輕聲與司徒修說兩句,他臉色一沉,「在哪兒?」
「在東邊。」
知縣忙問:「可有下官效勞的地方?」
「不用,你自己先行回衙門。」司徒修轉身往東邊而去。
原來裴玉嬌來到六村之後,只見到處都是塌掉的房屋,一點也不好走,當下便下馬過來,誰料途中一個不慎,崴到腳了,但她還是不肯走,吵嚷著要見司徒修,素和沒法子,只得使人來傳話。
見她太不聽話,司徒修有些生氣,沉著臉趕到這裡,喝道:「不是叫你留在府里嗎,你又來干麽?你幫得上什麽忙?你看看,只會添麻煩,如今腿也傷了,本王還得扶你回去!」他說得又厲又急,黑眸像黑曜石沉在冰冷的潭水裡。
她被罵呆了,想著自己一心怕他受傷,連忙趕過來,可他問都不問,也不關心她的腿,怎麽受得住,眼淚一下就從眼眶裡掉落。
素和忙道:「王爺,王妃也是擔心您。」
「你下去。」司徒修喝道。
見他發火,素和也不敢再勸,忙與眾人退到遠處。
其實裴玉嬌一哭他就後悔了,可他性子原就果決,並不喜歡別人打攪他辦事,故而一開始裴玉嬌要跟著來就不是很贊成,剛才聽說她受傷,火沒壓住,一下子全沖她而去。
她受了委屈,眼淚一串串落下來,腿疼沒人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嘆口氣,柔聲道:「別哭了。」伸手去碰她的肩膀。
她避開了,「是我不對,你別管我,你、你自己回去好了。」
司徒修單腿屈下,「剛才我這不是在氣頭上嘛,你還真計較?」
「你知道我為何來看你,要不是……我才不來呢!」裴玉嬌揉著眼睛,想著狗咬呂洞賓,滿腹的傷心,怎麽肯理他,「反正是我不對,不該來找你,我本來在府里好好的呢,可以吃東西、扔飛劍,非得過來把腳扭了。」
嘴兒倒挺利索的,他心想,估計傷得也不重,他拉她起來,她不動,但到底扛不住,還是被他一把橫抱在懷裡,但她不想看他,把頭低下來。
只見那眼淚還在往下掉,在衣料上落下一個個小圓點,又慢慢暈染開,他很是心疼,輕聲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本王是小孩子嗎,還要你看著?一早就說了有護衛——」
「護衛頂個屁用!」她一著急,說了粗話。
司徒修皺眉道:「跟誰學的,你一個大家閨秀竟然說這個字。」
她紅了耳朵,嘟起嘴。
他道:「我現在送你回去,別再跟著來了。」
「不行。」她道:「這樣也得跟著。」
「不是在生我的氣嗎,我是死是活你還管著呢?」他挑起眉,「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死本王了?」
她氣得要死,咬牙道:「不管你了,我再也不跟著你了!」
司徒修垂眸瞧她,她哭過了,把臉上弄得亂七八糟,忍不住笑道:「真像個小花貓。」
她聞言,忙拿衣袖擦臉。
「又不嫌棄你丑,你擦什麽?」
她頓了頓,叫道:「我又不是擦給你看的。」
他朗聲笑起來,好半晌將下頷抵在她的頭頂,無奈地道:「其實本來是想挑個好日子再告訴你,但你這樣……要是本王再不說,或許你下回能把命都丟掉。」
裴玉嬌聽不懂,抬起頭,迷茫的看著他。
他神情很是認真,一字一頓的道:「你聽好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本王都是司徒修,是你的夫君。」
【第六十三章坦白心中的秘密】
前世今生都是司徒修?
裴玉嬌眨著眼睛,一時轉不過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