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們裴家雖是侯爵,子孫皆有庇蔭,可為防目不識丁,裴家子孫幼時除了舞刀弄劍,仍是要念書的,秀才也得考,故而這般年紀,裴應鴻、裴應麟會上書院,等裴應麟到十八、二十歲,便要謀職了。
聽到孫子的回答,裴孟堅眉頭皺得更緊。
薛家乃三王爺晉王司徒熠的岳家,這薛景元是司徒熠的妻舅,最愛四處結友,沒想到現在手還伸到各大書院去了。
這是在為司徒熠培養後盾呢!
「以後不可再去。」裴孟堅嚴厲地道:「不然休怪我嚴懲!」
「是。」兄弟兩個雖然覺得奇怪,只是打個馬球玩玩,祖父竟然動怒,但也都恭敬的聽從。
小輩們從上房出來,裴應鴻從袖子里拿出個玉兔兒給裴玉嬌,「嬌妹妹,送你的。」
雖然在姑娘中裴玉嬌最大,但裴應鴻卻比裴玉嬌大了三個月,是她的哥哥。
見到小兔兒,裴玉嬌高興壞了,因為上輩子她指認裴玉畫那事,惹得裴應鴻動怒,他不信親妹妹那麽壞,後來與裴玉嬌形同陌路。她激動的在袖子里一陣摸索,掏出塊桃酥餅遞給他,「給你吃,我從明光寺帶回來的。」
他們這種捐獻了大量香火的香客,寺廟當然會準備點心。
看她眼睛一閃一閃的,好像天空的星子,裴應鴻噗嗤一聲笑了。他這大妹啊,真是隨時隨地都能從身上摸出吃食。
他接過來咬了一口,摸摸她的腦袋,「挺好吃的,這兔兒你收好了,特別像你,還有,別讓玉畫知道,不然她非得纏著我也買一個。」
比起自己任性的親妹妹,裴應鴻更喜歡單純的大妹。
裴玉嬌點點頭,拿著玉兔兒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第三章周家勢利壞兒女情】
過得幾日,照著兩老的意思,馬氏給周家發了請帖。
一大清早裴玉嬌就起來了,竹苓跟澤蘭給她打扮一番,去了上房那兒。
侯爺、侯爺夫人正在與周家夫人寒暄。
曹國公府的兩老陸續去世,如今是周老爺當家,他是獨子,換句話說,周夫人便是曹國公府唯一的主母了,很多事都是由她來決定,此番裴家相請,她心知肚明,必是因為結親的事情,然而現在局勢不同,結果當然也不同。
眼見周夫人客氣,兩老也有些明白了。
侯爺夫人微怒,卻依舊淡淡笑道:「可惜你婆婆去得早,我現今想起她都心痛!咱們兩家幾十年交情,當年老國公爺與侯爺在大同並肩抵禦外夷,戰場情深,不亞於同胞兄弟。皇上賞賜下來,一家一方玉如意,都是成對的。」她指指檀木答案,「現在還在上頭擺著。」
周老爺不免羞愧,「您說得對,咱們兩家情意長……」
周夫人輕咳一聲,「老夫人您委實念舊,與婆婆一樣,故而裴家有事,公公、婆婆都鼎力相助。」這是在提十年前的舊情。
侯爺夫人眉頭一挑,周夫人的意思是周家並不欠裴家。
兩人綿里藏針,裴玉英已經聽出意思,心只往下沉。原來不只周繹變心,周夫人也不贊同這門親事,既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她冷著臉,看都沒有看對面的周繹一眼。
周繹卻很著急,恨不得上去與她說話。
此情此景落在裴玉畫眼裡,她原就是聰明人,暗暗一笑,她猜得果真沒錯,周家是嫌棄裴玉英了。
但轉念一想,這也不是那麽好的事情,嫌棄裴玉英,定然也一樣嫌棄她,他們裴家姑娘在京都竟這麽沒有地位了?她眉頭皺起來。
唯獨裴玉嬌累得慌,歪著頭,一會兒聽侯爺夫人說話,一會兒聽周夫人說話,琢磨其中的意思,奈何她們說話隱晦,她聽得模模糊糊,不得其意,但有一點她看出來了,周夫人此番來沒有誇妹妹!
要是以前,她總是會看著妹妹笑,妹妹也會露出羞澀的笑容,可現在氣氛好冷。
因長輩們有話說,侯爺夫人便命小輩回去。
裴玉嬌見妹妹徑直走了,無奈之下回到屋裡,可著實靜不下心,詢問竹苓,「今兒周夫人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她是不是不喜歡妹妹了?」
竹苓對這種事哪裡敢多嘴。
她猶猶豫豫,澤蘭卻道:「可不是,周夫人擺明不想結親。」
裴玉嬌懵了。
難不成上輩子妹妹沒嫁給周繹,是因為周夫人不同意?
現在澤蘭都看出來了,妹妹肯定也一樣。
「我去瞧瞧她。」她要去安慰裴玉英。
三人往裴玉英所住的院子走。
結果到了,丫鬟告知她們裴玉英不在,說是去園子里了。
裴玉嬌又去找。
途中,澤蘭眼尖,輕聲道:「姑娘,二姑娘在那兒呢!」她手指向前面。
果然不遠處的假山旁,裴玉英正站著,而在她對面的,是周繹。
裴玉嬌剛要發出聲音,卻一下咽了回去。
他們定是有話要說,不便打攪。可她又擔心妹妹,遂悄悄蹲下來,往後面的灌木叢里一躲。
兩個丫鬟也連忙蹲下。
周繹見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眼前,一雙鳳眼滿是柔情,悄聲道:「英兒,你別怨我,著實是母親看得緊,我不便來,可是我每天都在想你。你且等等,我總有辦法說服母親,你不要生氣。」
他今日穿了身墨色錦袍,長身玉立,英氣勃勃,是裴玉英理想中的男兒。可想起周夫人疏離的表情,她嘲諷地笑道:「你怎麽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周夫人看不上我,我也不痴纏你,咱們以後一刀兩斷!」她轉身就走,態度決絕。
周繹上前一步拉住她,「你怎麽這般急躁?雖說有父母之命,可咱們也不是不能爭取的,只要你相信我!」他烏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兩個人離得那麽近,掌心傳來不重不輕的力度,恰似他的不舍,裴玉英差點心軟,可她下一刻就想起那塊玉佩,冷笑道:「你要我相信你?好,那我問你,你的玉佩呢,為何沒有戴在身上?不是說這是獨一無二,你日日不離身的嗎?」
周繹一怔。
裴玉英看他答不上來,芳心好像被劍刺了一下,汩汩流出鮮血。她微微仰起頭,淡淡道:「在許黛眉那兒,對嗎?」
「什麽?」周繹眼睛睜大,「我沒有——」
「你別再騙我了!」裴玉英從他面上看出一絲心虛,她向來不屑男兒家藏藏掖掖,挑眉道:「我親眼瞧見的,你還不承認?」
周繹忙道:「我上次去許家,落在地上,被她撿了。」
「許家?」裴玉英嗤笑道:「你沒事常去她家吧,也罷,我何必要你解釋,我原也不該追問,以後你不要來了!」她掙開他的手。
周繹哪裡肯放,發誓道:「我怎麽會把玉佩給她,你相信我,這玉佩——」他急於表白,兩隻手都伸上來摟住她的細腰,嘴唇差點碰到她的臉。
「啪」的一聲,裴玉英狠狠搧了他一記耳光。
裴玉嬌瞧見,驚得一下捂住了嘴。
周繹被打懵了,裴玉英乘機脫逃,疾步離開。
裴玉嬌匆忙起身,卻因一直蹲著,突然間竟站不起來,站起來了也是天旋地轉,竹苓忙扶住她。
「快去找妹妹……」裴玉嬌著急,「不不,去找周哥哥……」
澤蘭看她慌張的模樣,笑道:「姑娘到底要去找誰呀?」
「周哥哥!」妹妹在家,隨時都可以找,但是周繹不同。裴玉嬌指著那方向,「快點扶我去!」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架著她。
周繹正滿心憤懣。他那麽緊張裴玉英,急著來與她解釋,可結果如何?她沒有一句聽進去不說,竟然還搧他耳光!
他向來也是自傲慣的,哪裡能忍受這種屈辱,更何況這本就是冤枉。
那天他不小心把玉佩遺失於許家,被許黛眉撿了,他追著她要,她偏偏不肯還,還說誰撿到就是誰的。如今想起來,她巧笑倩兮,淘氣又可愛,一點兒不比裴玉英差。
裴玉英太潑辣了,沒有多少女兒家的嬌媚,還滿身傲氣,他費了多少心思討好她才追到她,可到現在連個吻都沒有得到!姑娘家雖然應該矜持,可搧巴掌也過頭了,他只是想要個嬌嬌柔柔的漂亮小娘子,又不是什麽能幹的大管事!
想到她那些缺點,周繹心想,一直以來他都忍著,畢竟有這些年的感情在,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放棄,然而她竟然不信他,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再去解釋,看最後到底誰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