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記(1)

想做這樣一本書，初衷很簡單。因為一直很喜歡聶魯達的詩歌，所以想在他百年誕辰之際做點事情。而且聶魯達也是恩師趙振江教授很喜歡的一位詩人，他曾經翻譯過聶魯達的很多作品，其中包括最富盛名的史詩《瑪丘碧丘之巔》。他也希望再多介紹一些聶魯達的詩歌，讓中國讀者更全面地了解他作品的風貌。於是，便有了我們師生第一次的合作。本來，我自知學識和視野有限，心裡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但是趙老師給了我支持和鼓勵。我們初步確定了寫作提綱之後，就分頭開始工作。趙老師負責從聶魯達卷帙浩繁的作品中選詩，譯詩，而我則以這些詩歌為線索講述聶魯達的愛情和革命故事。詩歌，在今天是寂寞的。一個外國詩人的作品，如果沒有一些背景資料，能理解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在每首詩後面的導讀，主要希望介紹一些當時的寫作背景，只做非常簡單的閱讀提示和賞析。其中主要的參考書目是趙老師的《西班牙與西班牙語美洲詩歌導論》，因為這是國內惟一一本研究西班牙語詩歌的專著。詩歌的解讀，是沒有一定之規的，我不想用自己的視野局限讀者的想像。何況，我根本不是詩人，也不敢說自己懂詩。但是，我們覺得這樣的方式比一本純詩集或一本純傳記要更立體，也許能夠幫助讀者更深入全面地了解聶魯達的人和詩。當然，這也只是一種嘗試，希望聶魯達能為更多的中國讀者閱讀。這本書不僅是對聶魯達的一種紀念，也是對趙老師的夫人、我的師母段若川教授的一種紀念。五年前，我在混亂的學科建制中，找不到教授作我的碩士導師——有的老師不願意帶，願意帶的老師根據規定不許帶。於是，我給趙老師打電話，想請他或段老師做我的導師，其實那時候我對他們的學術背景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們都是北大西班牙語系的教授、博士生導師，聽很多人說他們對學生特別好。段老師接的電話，我提出了自己的請求，她立刻說：「好啊，可是你對什麼感興趣呢？詩歌還是小說？」我想了想：「都感興趣」。「那你還是跟趙老師吧，他比我有學問。」就這樣簡單，我成為了趙老師的學生，但其實在後來學習的日子裡，他們的學生很少區分自己是他們二人誰的弟子。他們身體都不是很好，趙老師高血壓，段老師糖尿病，但是他們從來都不放在心上，不僅每周要為西班牙語專業學生上語言基礎課、文學專業課還要帶研究生，趙老師還在北大外語學院擔任學術委員會主席的工作，他們的日常生活被教課、開會佔得滿滿的，但是他們還要擠出休息的時間作學問。我們作學生的，一到假期就作鳥獸散，滿世界的玩兒，但他們總是守在家裡，哪也不去。總是說，假期時間很整，沒人打擾，要趕緊多讀點書，做點事情。即使六十歲了，經常感到很疲倦的段老師如果連續休息了兩天，就會有愧疚感。我們勸他們要懂得享受生活，給他們推薦各種旅遊勝地，動員他們買數碼相機；他們總是說，等退休吧，退休以後再去。但是，到了退休年紀，學生們又不願意他們退，因為他們一退，西班牙語系就再沒有博士生導師了。就這樣，他們憧憬著退休以後的清閑日子，卻一如既往地辛苦忙碌。段老師總是覺得如果她的身體棒，就能做更多的事情，所以她申請安裝一個不間斷地注射胰島素的泵，聽說對她的病很有效。我們也都盼著她神采飛揚地從醫院裡走出來。然而，再也沒有……2003年10月1日，她因術后引發大面積心肌梗死，搶救無效，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所有人都不相信，也沒有人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愛學生，愛讀書，愛寫作，愛家庭，愛看電視劇，愛吃零食，愛給我們講趣聞逸事，愛養花的那個老太太走了。她身體不好，但我從未見過她情緒低落，她總是那麼樂觀自信。她對開電梯的女孩、家裡的小時工都特別好，隨和可親。但她也是愛憎分明，疾惡如仇的。智利對她和趙老師來說是有特別意義的一個國家。趙老師翻譯過智利兩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米斯特拉爾和聶魯達的作品，獲得過智利「魯文·達里奧最高騎士」勳章。段老師撰寫的米斯特拉爾的傳記，榮獲過北京大學科研成果一等獎；花了很多年時間翻譯介紹過「爆炸文學」中智利的代表人物何塞·多諾索的作品；去世前一直在研究智利超現實主義小說家瑪麗婭·路易斯·邦巴爾的作品，已經完成其評傳的撰寫和作品全集的翻譯XII。所以，我特意選了她寫的《智利在我心中》附在書後，我們這本書不僅獻給聶魯達，也是獻給她的。我們相信天堂里依然有鳥語花香陪伴她。在我的寫作中，一周要給本科生上兩門課還有很多事情要操心的趙老師不僅自己承擔繁重的翻譯任務，還始終全力支持我的寫作，以致我們師生互動到我經常會「支使」老師幫我查找資料、翻譯、統稿、校對……還經常借口討論書稿去他家蹭飯。本來段老師走後，他一個人，什麼都不想做。但是由於我們這本書的緣故，他有時會工作到凌晨一兩點鐘。我本來希望這種有期限的工作能強迫他暫時忘掉悲傷，驅走寂寞，沒想到把他連累得如此辛苦。好在，老師向來是個寬厚長者，並不責怪我什麼。作為學生，我衷心希望他能早日開始新的生活，安度晚年。我還要感謝現在的博士導師戴錦華教授，她對我撰寫的部分章節提出了寶貴的修改意見。此外，在寫作中多次引用林光、羅海燕、張廣森、卜珊等老師的譯文，在此也向他們致意。趙、段二位老師的學生周嬌貴、吳婧、艾青、溫曉靜、孫穎萍等同學也為本書翻譯過相關資料，在此一併致謝。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