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欒城的那些人會怕區區一把菜刀?那些處在暗處的人,又豈是一把菜刀就能打敗的?天真!她不知道人心險惡,不知道這裡已經瀰漫著無煙無味的硝煙。
這些年,他每收到一個關於太歲的消息,就代表著一個陷阱。因為每到傳言有太歲的地方,他都會遇上想要除去他的人。他知道,這一次一樣是個局,但是他來了,還一步一步的走進敵人的局中,只因為身在局中才能理清局面。
他不傻!如果他真的那麽天真,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爹娘已退出朝堂,所以唯有他足夠強大,才能護住爹娘如今歲月靜好的安穩時光。爹娘當年為了大晉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們身上無權一身輕,那些人一定想報仇。他早就明白,唯有擁有權勢,才能擁有靜好與安穩,為了成全爹娘,他早已默默的擔下那些擔子。
這些年,他明著是四處尋找太歲,被人牽著鼻子到處走,暗著卻是充當皇兄沈守業在朝堂外的眼睛,替他除去隱患、了解民生。除了他爹的私人軍隊,他還擁有無影門和俠義門,還有皇兄給他的暗衛一千人。遍布大晉的永康醫館,也是他幫著收集情報和賺錢的地方,唯有國庫充盈,百姓安樂,才是太平盛世的根本。
安寧坐著不動,愣愣的看著他進屋,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抬頭望天,明月皎潔,繁星點點,可她心裡也茫然,來這裡後,第一次對未來感到迷惘。
細想之後,她搖頭苦笑,他說得沒錯,遇到那些爛人,她就是掄菜刀;說到掙錢的猴頭菇,也是有他醫館的照顧,她才能擺脫不被餓死的困境。現在的葯田、葯倉、藥材經銷商,也通通是由他所賜。若不是他,自己什麽都不成,什麽都不是!
不!她在心中吶喊,她是一個擁有現代人靈魂的成年人,為什麽要這麽被人看不起?她要讓他知道,她不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南海有一個無主的小島,四季如春,椰樹成林,百花爭放。
一對紫衣男女手牽著手,恩愛的在海邊漫步,潮水湧來,把他們留下的腳印衝去,了無痕迹——這兩人正是孟晨曦的父母,沈望及孟夏。
孟夏回頭看了一眼,似有感悟的道:「人生也像是我們留在沙灘上的腳印一樣,總會被歲月潮水衝去,最後不留痕迹。」
沈望低頭寵溺的看著她,「這可不像是你一向達觀的看法,似乎已飽經世故。」
孟夏聞言,莞爾一笑,如嬌似嗔的道:「我話還沒有說完呢,你就急著接話。」
沈望不由得看呆了。孟夏三十七歲了,可歲月卻沒有在她身上留下明顯的痕迹,她還是一如當年那般嬌俏迷人。他的心倏地發緊,溫柔的將她臉頰上被海風吹散的髮絲攏到耳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她摟入懷中。她的容貌沒有多大變化,可身子骨卻極不好。
當年生晨曦時傷了一次,後來生下雙胞胎女兒又是死裡逃生,再後來,番族來犯,暗地派人潛進城南別院,孟夏被廢了一身的武功,身受重傷,身子就更差了。
她常年怕冷,身為醫聖徒弟,同時也是兒子師父的小五說,這是氣血不足,而氣血不足是腎肝脾肺受了重創所致,需要好好療養。好不容易,侄兒沈守業終於親政,除去外患,安定民心,太平盛世指日可待,所以他和孟夏辭別朝堂,雲遊四海,到處散心,享受生活。但他最想要的,是找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和孟夏過著平靜的日子。
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夕陽下,兩道身影合而為一,在沙灘上拉得長長的。
良久,孟夏輕輕的推了一下沈望,抬頭看著他,笑道:「這是怎麽了?就算我說你了,你一個大男人也不必如此惱羞吧?」
濃眉輕蹙,沈望突然伸手往她腋下撓去,孟夏立刻笑著跑開,「不能耍賴,不能撓人。人家的確是話還沒有說完。我是想,既然人生是越走越少,那為什麽不好好享受當下。沈望,我很喜歡這裡,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
「好!」沈望一口應下,他正有此意。
「那你別追了,別撓人了。我怕癢啊,哈哈哈……」
說話間,沈望已抓住孟夏,伸手把她抱緊,手也不老實在她身上撓著。
孟夏笑得花枝亂顫,整個人就像是泥鰍一般,在沈望的身上扭來滑去,兩人嬉鬧著,你追我跑,一路回到椰林里的木屋。
夜晚的荒島並不安靜,海鳥的叫聲、不知名的蟲鳴、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讓小島顯得很熱鬧。屋前的空地上起了火堆,同時有花香陣陣,孟夏依偎在沈望的懷裡,抬頭望著天空,久久才悠悠的道:「也不知晨曦、夢辰、星辰,他們三人怎麽樣了?」
沈望將她摟緊了一些,抬頭和孟夏一起看著天空中的明月,「同在一片天空下,賞著一樣的星月,就是不在一起,也勝過在一起。夏兒,你放心吧!孩子們都長大了,他們可以照顧好自己了。現在,該是過我們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他不是不想孩子,但是孩子都已長大,他該放手了。他的人生中有太多責任、太多牽絆,也正因為這樣,他最愛的人身子才會如此虛弱。現在,該是他好好的陪著她、護著她,過她一直渴望的生活了。
「爹娘、大哥二哥,還有小五、慕雲墨和青杏他們,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夏兒,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不是,我很喜歡這裡,可是,我是人,做不到了無牽挂。」孟夏頗為苦惱,一方面想要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一方面又放不下親人朋友。
沈望低頭看著她,「要不,我們把他們全接來這裡?」
「這不實際。」孟夏搖搖頭。他們想與世隔絕,別人可不是這麽想。人家有目標、有家庭、有親人、有孩子,不可能像他們這樣。
沈望笑了笑。他也知道這不實際。「等大晉的冬天過了,咱們就回去一趟。現在天太冷了,你回去會受苦。」
孟夏點點頭,往他懷裡蹭了蹭,「好!開春了,咱們就回去一趟。晨曦那臭小子年紀也不小了,咱們回去給他一點壓力。」
「你不是說,兒女親事由他們自己找嗎?」沈望失笑。
「我沒有要幫他物色,我只是要提醒他該找了。」
「好,都隨你。」沈望突然把她抱了起來,「外面風大,咱們回屋休息吧。」
「嗯。」孟夏臉色微紅的應了聲。
沈望低頭看著她,眸光柔情似水。
【第二十二章安寧再欠人情債】
一聲尖叫打破了牛角村寧靜的清晨,村民把手裡的東西一丟,全都跑出家門尋找聲音來源,一邊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欸,誰家傳來的聲音?」
「怎麽叫得這麽凄厲?」
「趕緊看看去。」
「好像是嚴山家傳來的。」
「我聽著也像。」
「走走走,看看去。」
大夥匆匆趕去,越近聽得越清楚,那是小賴氏嚎哭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嚴山兄弟,你家發生什麽事了?」
眾人站在大門口,探頭望向院子,許久才看到嚴山一臉胡碴,頂著兩個黑眼圈出來。
「我家峰林病了,躺在床上起不身了,麻煩你們誰幫忙去找個大夫過來,好嗎?」嚴山紅著眼眶,嚴峰林可是他的命根子。早上,他起床發現嚴峰林一身濕答答的倒在院子里,被凍得一身僵硬,連呼息都很微弱,他們夫妻也是剛剛才把他抬進去換了衣服。
嚴峰林病了?怪不得小賴氏嚎哭得跟什麽似的,怕是病得很嚴重。
「我去。」嚴東應了一聲,急忙轉身去找大夫,快走到村口時,突然停下腳步,用力一拍額頭,轉身又往安寧家跑去。他都忘記了,安寧家有個神醫,何必捨近求遠。
「安寧丫頭、安寧丫頭。」剛到門口,嚴東就急忙衝進院門,當他看到院內氣定神閑的孟晨曦後,一下子愣住不會說話了。這個男人,好冷。剛剛被他一記目光掃過,自己就舌頭打結了。
安寧從廚房跑了出來,看著嚴東,問道:「東叔,發生什麽事?怎麽如此著急?」嚴東是嚴小茶的爹,安寧跟他也不算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