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死神的召喚
「經過一番商議，代表們的意見始終無法統一，考慮到此案疑點重重，在疑點利益歸於被告的情況下，兩名嫌疑學生均被判為無罪。」審判結果出來的瞬間，沐安高懸著的一顆心終算落地。
雖然沐安知道這判決結果分明偏袒石磊，想當初嫌疑人只有他一人時，校方只是閉門商議結果就讓他卷鋪走人，那時可不來「疑點利益歸於被告」這一套。
不過比起追求絕對平等，還是解決眼下的困境更為重要。
沐安正要往門外走，告知方婷喜訊時，石磊卻一把拉住了他。
「恭喜你啊。」石磊強行握著沐安的手，假意地笑了笑，又沉聲道：「不過希望你好好珍惜你的運氣，慎言慎行。否則......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又會走起背運來也說不定呢。」
石磊的話，分明是變相的威脅。
下一秒，石磊感到自己的手被反握著，那力度之力，就像要把他的手指骨都捏碎了似的，他正要喝止沐安，卻被他的眼神堵上了嘴——那遍布眼球的紅血絲就像要滴出血來，那是怎樣的一雙野獸之瞳？
他覺得沐安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不是變了一個人，而是像變成了一種非人的生物——他當然不知道這怪力並不屬於沐安，而屬於活在他體內的另一個靈魂。
石磊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生命威脅，他的腦袋就像感染了病毒的電腦一樣，出現了完全停擺。
沐安俯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他卻只能隱約聽見了三個字：「別惹我！」
咔！隨即，石磊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當石磊反應過來時，沐安早已走遠了。
就像麻藥退後的手術病人一樣，一陣滯后的劇痛傳來，石磊嘗試動了動被沐安握過的手，那手指只是弩曲著微微顫抖，卻無法按照他的個人意願活動。
沐安推開門，只見方婷和沈百賢還留守在原地——是的，就在他聆聽審判結果前，他親愛的表弟也在最後一刻來了。
「怎麼了？是不是沒事了，我們可以一起比賽了對嗎？」沈百賢熟絡地搭上沐安的肩頭。
「嗯，我沒有被退學。」沐安眼睛直望方婷，明明是在說一件喜訊，聲音卻有點鬱悶。
使沐安鬱悶的正是沈百賢的那句「一起比賽」——就在十分鐘前，沐安話到嘴邊的那句：「我們就在一起」，就在瞥見冒出來的沈百賢時，竟硬生生的拐了個彎，變成了：「我們就在一起......一起參加比賽吧。那個-灰姑娘-創業比賽，我已經不可能再跟以前的組員一起合作了，我們一起嘗試別的項目吧。」
季安暗地裡失笑，彷彿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也許，這樣臨門一腳的退縮，是每個青澀的年輕人都必犯的錯誤。
但是沒關係，因為他們的故事不過剛剛開始，就算繞一點遠路，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走到終點。季安心道。
正當季安以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時，他看見了最不想看見的畫面。
方婷身上的輝光從淡黃轉為暗灰，那混淆的死灰中甚至透出了黑色。
這是疾病與死亡的先兆。
回想起來，方婷在山上的暈倒﹑醫生真切的表情﹑方婷總是蒼白病弱的臉孔......這一切都不太尋常。
一個演技逼真的人，總是讓旁人在真和假之間徘徊，久而久之，別人也分不出來她什麼時侯在耍花樣，什麼時侯真正需要幫忙。
也許從一開始，沐安自以為的上當，才是正確的判斷——他真的救了方婷一命。
「你的臉色不好，沒事吧？」季安試探道。
方婷的眼神閃爍著，還沒來得及把這話題巧妙地轉移過去，忽然就像再也站不住了似的，雙膝發軟的跪往地上。
季安眼疾手快地抱起她，輕拍著方婷的臉頰，只見方婷已經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識，閉上眼睛的模樣就像再也不會醒來似的沉靜。
一陣寒意就像螞蟻爬樹一樣爬上了季安的背梁。
再一次嗎？
剎那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生命漸逝的封婷，瞬那間除了懷抱中的人以外，就只剩下白花花的一片。
他理智盡失地搖晃著方婷。
後來，沈百賢拉開了他；後來救護車抵達學校，後來他看著病架上的她被送往急症室.....
季安頹然地坐在急症室外的靜侯區，抓著頭髮不住的撓，幾乎要把頭髮都扯下來。
她，在誰看來都不過是與沐安相交不深的方婷，在通曉人情﹑篤信命理的沈百賢看來，這關係也許要深些，他至少把方婷視作沐安的命定之人。
但是除了季安以外，沒有明白他真正的心情。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方婷和封婷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雖然方婷偶然偏激的個性，一點都不像脾性溫和的封婷，可是季安依然無法不把她們聯想在一起。
每一次，當他望向方婷，都在她的臉上找尋封婷的影子。
方婷生氣時，他看見了偶然倔強的封婷。
方婷思考時，他看見了認真沉思的封婷。
如果方婷在他面前死去的話，那就像是......
季安把頭埋在腿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恍神間聽見沈百賢的話——「她醒來了」。
季安搖晃著腳步，站在門邊望向方婷，她身上的灰色輝光中又新添了幾筆黑點。
等到她的輝光完全轉為黑色的那天，就是死神帶走她之日。
季安在這個空間不過逗留了五天，區區數天已經解決了沐安原來的問題，正如陸雙雙所說，這個任務於他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
只是，最後一天他迎來了新的問題，一個他不能解決的問題。這一次，輪不到他沒有自知之明，因為沒有人類可以勝過死神。
季安遠遠的望著病床前的人兒，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走吧。他告誡自己，他的任務已經完成。
季安才剛要退出去，卻被一個穿著醫生袍的人吸引了注目——那人雖然戴著口罩，但是季安還是可以從骨相一眼看出他與身上掛著的名牌上的照片不是同一個人。
他是個冒牌醫生！
只見那人定定地注視著方婷，眼睛漸漸紅了，雙瞳變成了一汪血海，就像季安每次「病發」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