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三絕會戰栴水畔 沈瀾亡命兩界間(四)

第十八章:三絕會戰栴水畔 沈瀾亡命兩界間(四)

韓靈樞新月一挑寒著臉道:「我等皆生赤河之中,大劫來時卻戰和渙散不能統一,還要被迫做出清除異己的事情,怎麼在你眼裡就是什麼所謂的帥氣了?」

孛兒低頭吐舌頭不敢答話,韓靈樞搖頭道:「就算溫家與我們水火不容,那也僅僅是表面上的關係。如果連骨子裡、連六帝洞天那些真正的敵人都覺得咱們赤河內亂分裂,那這泱泱赤河,離滅頂之災也不遠了。」

「嗯,知道了,小姐我錯啦。」

「沈大哥鐵骨錚錚,你怎麼就沒被他影響呢?」韓靈樞苦笑看著場中對決,頷首道:「方才一招『巨蟒吞象』氣勢甚是雄渾,不過鐵歸戎澤兌術法施展的『金蟬脫殼』也極為巧妙…咦?」

少女微微顰眉,只見鐵歸戎身法殘影雖然被形似吞天巨蟒的磅礴靈氣吞噬,本身步法卻步罡踏斗端的是靈活巧妙。他只一招『三寸金蓮』,自招式盡頭停滯處重新推動身軀,行招於毫釐之間、閃騰於入微之地,縱然肩膀擦著霸道靈氣向前推進受了點小傷,卻為自己贏得了一片施展空間。緊接著流星錘自地底而來,又是一招「地龍翻身」,虧得沈彥冰反應迅速,但後退之間還是被萬鈞重鎚悶了一個氣血不暢。

韓靈樞知道沈彥冰不想在旁人幫助下打敗對手,故意等這一番交手結束才將個中招式娓娓道來,鐵歸戎嘿嘿笑道:「小姐見多識廣是非明了,少主人又是天縱英才馳騁疆場,若能結髮同心豈不是天作之喜珠聯璧合,何愁不能打敗六帝洞天強敵?」

沈彥冰冷聲道:「小姐自己不同意,旁人聒噪來去豈非恬不知恥?」話音一落青年身子帶著勁風疾電飛快上前,單爪前探封住對方上路,忽然另一手插地為軸前後顛倒,須臾之間裹著厚重靈氣的雙腿如無影劍般踢出數千腳,卻是一招『回馬揚蹄』。這回馬揚蹄攻中帶守,與回馬槍退中求生正好相反,沈彥冰腿法凌厲道道如鞭,上下左右分為九宮區劃,鋪天暴雨傾盆而下似的籠罩住鐵歸戎全身上下。

這般小範圍的閃躲自然還是三寸金蓮最為恰當,鐵歸戎二話不說凝神應戰,身如鬼影飄忽不定,竟閃掉了大半攻擊,氣得孛兒破口大罵道:「好你個自稱縱橫疆場的鐵大將軍,用起招來卻像裹了小腳的女人扭扭捏捏,你鐵家先祖要知道了怕是都得從棺材里氣得跳將出來不可!」

「黑貓白貓,抓得到老鼠就是好貓。交手鬥法,能贏得了對手就是王道,小妮子幼稚得很,回去再練一百年吧!」

「你!」

「別急。」韓靈樞玉指點純做了個「噤聲」的樣子,孛兒見少女不慌不忙似乎胸有成竹,方才心中的不安憤懣霎時間煙消雲散。

韓靈樞生自醫學大家,家中藏書千千萬,她從小聰慧絕倫博覽群書,對於百家絕學萬種行招領悟得透徹無比。甚麼如何變招、如何連招、如何融合招術、如何行氣流轉經脈穴道都是爐火純青信手拈來。甚至有的人自己都沒把自己門派招式弄清楚,親自上門向韓靈樞求答解惑,只要不為仇殺慾望危害蒼生所用,少女都會傾囊相授。是以溫家群眾基礎雖強,韓家在綠林江湖之中的地位卻一騎當先。

韓靈樞安穩的模樣,只怕沈彥冰也沒那麼簡單。

事實就像少女預測的那般。沈彥冰插入地下的手掌飛快捏訣,純黃色靈氣自手商陽穴迸出體外,霎時間與腳下栴水木靈產生共鳴。那栴水雖是無窮木靈所鑄,卻也有宏觀上大地流水之別,木為土生,歡欣鼓舞,霎時間以沈彥冰為中心土壤律動雀躍纏攪。韓靈樞點頭道:「回馬揚蹄接一招百木回春,你看,鐵歸戎不是被束縛住了嗎?」

那鐵歸戎騰挪範圍以入微為準,是以輕而易舉被地底木靈纏住,他彷彿陷入江河之中被無盡水草纏住雙腿的溺水者,瞬息之間中了沈彥冰十幾道凌厲腿法,偏偏無法倒飛而出卸力喘氣,當真是進退兩難難受已極。沈彥冰乘勝追擊閃身穿梭於虛空之間,狼爪掏出氣吞山河與氣竭的鐵歸戎正面對掌,只聽「砰——!」一聲悶響,那鐵歸戎後退十幾步揉著胸口,嗓子一甜,噗出一口鮮血。

「好耶!冰哥你太厲害啦!」孛兒紅著臉頰手舞足蹈,不過她的活潑似乎半點也沒有傳到沈彥冰耳朵里。青年挺身如劍氣質如冰,兩隻眼睛如狼似虎冒著綠油油的光,緊緊盯著鐵歸戎。

百戰沙場的鐵將軍面色凝重不敢託大,當年他與沈彥冰的父親交手棋高一著,這麼多年道行法術又有提升,本以為能輕易拿下對方,沒想到竟是如此難纏的一個對手。他脫下身上鎧甲,鎧甲墜地千鈞重,砸在地上暈開一層碧綠色木靈漣漪,看得沈彥冰一愣。原來縱然將軍取勝於萬軍之中也不可能不受傷,比起極致殺伐,首先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在戰場上生存下去。鐵歸戎一身寒鐵玄衣乃是精巧神匠悉心力作,尋常刀劍根本難以傷他分毫。只是這玄衣重過千斤,若非他天生神力道通玄天,尋常人穿上這衣服早就無法自如行動了。

鐵歸戎道:「對陣千軍萬馬,不動如山據守之中顯露三分殺伐,對付你,只要用最強大的攻擊把你淹沒就可以了。」他提起流星錘,不知按動了什麼機關,忽然兩隻大鎚脫離鎖鏈落在地上,而原本藏在鐵鎚內部的兩支槍頭冒著寒光崢嶸在外。

這是一條連著鎖鏈的雙頭槍,進可如鞭削鐵如泥,退如水波柔韌難纏。鐵歸戎擒著鎖鏈前踏三步,靈力與意念相輔相成,配合手腕巧勁擲出槍頭。沈彥冰後退抵擋,不料那槍頭虛晃一招頭尾交換,另一隻銀槍自天而落劃出凄厲殺機,卻是一招「金螯藏針」,端的是難以預料。這雙槍重量雖然小了,靈活度與鋒銳程度卻大大增加,鐵歸戎將身法和攻擊發揮到極致,手段身姿快如雷電根本看不清楚。沈彥冰定心防守閃躲,好容易撐過如連綿海浪般的攻擊,那鐵歸戎冷哼一聲雙臂一扭,原本柔韌的鐵鏈豁然攪在一起連成槍桿,霎時間丈長雙頭槍破風而來。那長槍時而舞成圈,時而突擊如蛟龍出海,時而前挑時而格纏狼爪,鐵歸戎這套槍法矯若游龍出入皆有先天靈氣加護,一時間場面上打得沈彥冰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孛兒見狀大急道:「小姐小姐,這老頭子比以前更厲害了,怎麼辦呀?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直接用亡諭殺了他?」

「…還是要小姐做主。」

「亡諭殺人一眼就能看透,除非毀屍滅跡,否則日後一旦被溫家知道了,又會拿這些事情大做文章。我韓家仁義信為重,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雖說鐵家救命之恩是幾百年前的事情與我無關,不過我的確不好出手。更別說殺人之後毀屍滅跡了。」

「那、那怎麼辦?」

「急什麼,你沈大哥難道就這麼點本事?你看。」

孛兒定睛看去,沈彥冰雖說一直在防守,不過一對狼爪防得滴水不漏。已經拆過了兩百招,他雖不曾還手反擊,但鐵歸戎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進一步進攻。鐵歸戎心中暗驚,「這小子是怎麼回事?且不說居然有如此道行造詣,他這一對狼爪的行招方式甚為巧妙,我居然有些看不懂了?」

沈彥冰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冷聲道:「我從小侍奉靈尊大人,大人待我如親子,這樣說,你可明白了?」

鐵歸戎臉色一變,「難道是『兩竅連劍訣』?!」

「小姐,兩竅連劍訣是什麼?好這個冰瓜,壓箱底兒的招數居然都不告訴我。」

韓靈樞莞爾道:「靈尊用的什麼武器,你知道吧。」

「赤河人都知道呀,靈尊用雙劍,厲害得緊。」

韓靈樞傳音道:「兩竅連劍訣就是靈尊所創心分二用將左右手雙劍配合發揮到極致的一套劍法招式。此法分七七四十九招,各招下面分衍八八六十四式。從剛才到現在,沈大哥看似變換了諸多法門不斷防守,其實來來回回都是連劍訣當中的『黑白兩濟』。此法一陰一陽對立卻又柔如水波。他二人道行本就在伯仲之間,你強一分,我便借力打力還你一寸;你快三分,我便以不變應萬變,慧眼加身、橫豎不吃你的虛招,以逸待勞坐等機會。你看,三百招之後,鐵歸戎靈氣使用明顯比沈大哥多,動作也就慢下來了。」

「真的真的,真的慢下來了!所以冰哥是故意的?」

「不錯。鐵歸戎道法攻擊之強已經超出了沈大哥預料,不用此訣必敗無疑。不過連劍訣當中的『兩竅』,要求心化兩竅分而治之。靈尊和沈公子那般人物,本就是陰陽靈體奪天地造化,使用起來得心應手。沈大哥畢竟外人,縱得了心法口訣,每次使用都要將心一分為二,就算他道行強橫,對身體也是一種傷害…」

孛兒捂著嘴:「…會、會怎麼樣?小姐你醫術高超,有辦法的對吧?」

「這是人體內部自願的自殘行為,沒有一絲阻攔。我自然會出手幫他,不過說沒有影響或者副作用...那是不可能的。他為了打敗鐵歸戎,是下了狠心了。」

二人話說完,鐵歸戎已經狂轟濫炸五百餘招,不料沈彥冰從頭隱忍到尾不妄動一寸、不妄出一招。他們二人一個在拼對手靈力枯竭氣息紊亂、一個在等待對手防禦崩潰瞬息潰敗。然而直到七百招,後者都不曾等到對方哪怕一個破綻。

鐵歸戎有些慌了,他只知兩竅連劍訣之威,不知其兩傷危害。他若是像韓靈樞那般了解個中詳情,自然會轉變攻擊套路,那樣一來勝負尚且兩說。便就是有了這層便宜,沈彥冰趁著鐵歸戎立足不穩後勁不足的剎那反守為攻。三人定睛看去,只見青年手背上二尺長的三刃狼爪豁然合攏伸長,竟變成一對寒光森森的寶劍。

「貪狼雙劍,震元純靈身,雷龍遁霄罰戒去,兩刃剛破萬事根。兩竅連劍訣——御龍游天!」

聲音誥昭響徹天穹,鐵歸戎眼皮狂跳,深吸一口氣,火紅色先天靈氣火蛇一般纏繞他雙臂不斷流淌。

「震雷木屬,離火克之,這小子孤注一擲以純靈法身加持這道攻擊,為的是將震雷剛猛發揮到一種就算尋常離火之法也無法干涉的地步。好狂的小子!好堅定的修法之道!」

鐵歸戎雙掌劈出,「三陽妙道——祝融煥日!」

那是一道火紅色流光溢彩的長槍。長槍一出木靈皆遁,就連空間也被灼燒地扭曲了。

紫色長龍與紅色長槍撞在一起,驚天爆炸地動山搖,那光芒絢爛了數百里之遙,那景象猶如星辰隕落猛然碰撞。

然後良久良久恢復平靜,韓靈樞與孛兒定睛看去,鐵歸戎仰天躺地,沈彥冰站立不動,雙手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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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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