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畫魂――潘玉良(1)
古今中外的經傳中,她是民國初一個非常特殊的典型。她面貌雖丑,卻畫藝精湛;她屢遭世俗的重壓,卻從未放棄對藝術的追求;她曾兩渡重洋,留下作品數千件,卻最終客死他鄉。她,一個出身青樓的女子最終成為讓世人景仰的畫家。這近乎神話,卻又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她就是潘玉良,一個在男權社會中想成為男人的女人。歷經苦難潘玉良,1895年6月14日出生於江蘇揚州。她本名陳秀清,後來被親屬收養,改姓張。她兩歲的時候,父親和姐姐相繼病故。8歲時,母親也在貧困交加中去世。於是她成了孤兒,開始和舅父生活在一起。她的舅父是一個出了名的賭棍,一旦賭輸就常常對她拳打腳踢。沒有愛的童年生活是暗無天日的,沒有絲毫的快樂可言。13歲那年,她那沒有人性的舅父為了積聚賭資,將她騙到安徽蕪湖,賣給那裡的妓院當燒火丫頭,不久被迫賣藝,易名張玉良。在妓院里,她開始學吹拉彈唱的技藝,學唱京戲中黑頭、花臉的曲調,這些都為她後來擁有的良好藝術感覺打下了基礎。整個妓院的氛圍是女性化的,權力的主導卻是男性。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出賣靈肉的女子們只能一味地溫順,而從小的苦難再加上生活的窮困,使玉良過早嘗遍了人間的酸苦,也使她的性情格外剛烈、倔強,堅決不拿自己的身體作交易。因為拒絕接客,她逃跑過10多次,甚至毀容上吊過數回,卻依然無法擺脫這個遭人唾罵的陰影。她知道當妓女不是自己的錯,一切都是險惡的人世所帶來的,她孤寂的心強烈渴望著開始另一種清新的生活。終於,4年之後,命運向她伸出了慈愛的手。一位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男人——潘贊化走進了她的生活。潘贊化當時是蕪湖海關監督,他早年畢業於日本東京早稻田大學,是同盟會會員,為人正直,富有同情心。他是那個時代多餘的人,對於功名利祿他毫不上心,只嚮往有一個家,一個安定的、平和的生存環境。他曾參加過雲南起義,極力宣揚自由時代的可貴,但自己的生活卻總是事與願違。矛盾痛苦中,他來到青樓之地放縱自已,卻被玉良的身世和才情所打動,二人相知相愛並相惜。他最終用重金將她贖出。為表達對他的知遇之恩,玉良便將潘字冠在自己名前,改名叫潘世秀。1913年,由惟一的來賓——當時中國**總書記陳獨秀證婚,她和潘贊化在上海成婚,從此成為他的第二位夫人。投身藝術上個世紀20年代的上海,是一個政治上動蕩不安,文化上變化多元的城市,舊與新,地理與人文,商業與文化都極發達。成為年輕少婦的潘玉良由於出身的卑微,常遭到潘贊化的原配夫人的惡語相向。潘夫人是一個裹著小腳的舊式女人,極為陳腐,對於這個突然闖入她的生活、與她爭奪丈夫的女子,她睚眥必報,寸土必爭。因此,雖然衣食無憂,玉良卻成天悶悶不樂。她對平靜、陳舊的生活感到索然無趣,對常常需要的忍氣吞聲感到不滿,她嚮往做自己喜歡的事。於是,家務之餘,她開始跟從潘贊化學習讀書識字,有意無意間接觸了許多藝術家,也接受了許多新的思想。她天資聰慧,對色彩極其敏感,求知慾和上進心很強,在學習上進步得很快。1917年,在潘贊化的鼓勵下,她跟隨他們的鄰居,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教師洪野學畫,開始了藝術啟蒙。第二年,她又在他的建議下,報考了該校。入學考試時,她的成績最好,可當時美專的教務主任考慮到學校因為人體模特風波已經受到社會各界的攻擊,若再接受一個妓女出身的女子,可能會把學校的牌子砸了,就沒有錄取她。讚賞她的校長劉海粟得知后,連忙拿起毛筆趕到榜前,在第一名的旁邊寫了「潘玉良」三個大字,並親自通知她被錄取了。就這樣,她改名潘玉良,進入專業學校,師從劉海粟、王濟遠、朱屺瞻等人,接受傳統藝術教育和素描、速寫、色彩寫生等基礎訓練,開始了她布滿荊棘、歷經磨難的藝術之路,成為中國最早進入專業美術學校接受正規教育的藝術女性之一。她很珍惜這難得的機會,十分刻苦勤奮,因此常受到教師們的鼓勵。在這些具有開創精神的新一代藝術家的教導下,她認識到生活原來是可以更加高遠、更加自由、更加自我的。她這樣描繪自己當時的心情:「不止一次地從夢中笑醒。」她的優秀很快招來了別人的妒忌,有人開始故意探聽她的身世並四處散布,頓時,污言穢語漫天飛揚。據說,還有一個富家小姐竟為此退了學。然而,潘贊化一如既往地支持她。這種救助和支持,與其說是出於個人的感情,不如說是出於一種信仰和道義。他一向開明,主張男女平等,曾有人悄悄告訴他「潘玉良常和男同學出去寫生」,他聽了不以為慍,反而明白表示支持她這樣做:「男女社交公開嘛!」這對她是難得的理解。正是在這種無條件的支持和理解下,1921年,她以優異的成績從上海美專畢業。恰逢當時留法勤工儉學興起,為了使她擺脫這個令人窒息的為封建勢力所包圍的惡劣環境,當然,也是為了讓她藝術上有更大的長進,導師劉海粟建議她去法國深造。於是,潘贊化又通過安徽省教育廳為她取得了官費留學名額。在「法華教育會」安排下,她遠渡重洋,開始了第一次歐洲之行。當時同行的還有蘇雪林、林寶權、羅振英、楊潤余等13名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