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死於魔族的靈魂都是我的保護神

地下二層籠罩著一層迷霧，仔細一看，這原來並不是真正的霧，而是無數半透明的幽靈。他們重重疊疊地擠在一起，飄蕩在半空，佔據了整個空間，使人的視野都迷濛起來。

穆沙和阿璽達奮力撥開幽靈，往前衝去。然而，地下二層的大廳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高大的土牆圍成曲折的通道，不時出現可疑的岔道，再加上揮之不去的幽靈阻撓著視線，不一會兒就使人暈頭轉向。有好幾次，阿璽達看到復活之杖發出的藍光在東面出現，但朝著那個方向跑了沒幾步，卻又聽到米發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當他們第三次跑到一個死胡同里時，遠處傳來米發拉的一聲慘叫。

阿璽達的心猛地抽緊了，她突然意識到這位冰雪王子在自己心目中佔有的分量要比想象的重的多。

這時，穆沙抽出了神劍。

「你們退後。」

「穆沙——」阿璽達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心怦怦直跳。

穆沙雙手緊握太陽之劍，把劍橫在自己的胸前，劍尖微微向下，發出隱隱的白光。穆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然發力，舉起太陽之劍向地面劈去。

「地裂斬！」穆沙一聲怒吼。

太陽之劍發出一道強烈的光芒，只見地面裂開了一條筆直向前的大口子，地面上的土牆隨即倒塌了，迷宮不復存在。大批的幽靈被劍氣所傷，他們發出尖厲的慘叫后，消失於無形之中，地面上留下了大把大把的金幣，空氣中的「霧氣」陡然間稀薄了許多。

「地裂斬。」阿璽達喃喃地。她知道這是羊皮冊上記載的太陽之劍所擁有的最強大的神力。然而，使用這種武力會極大的損傷人的元氣，所以必須極其謹慎，否則很可能兩敗俱傷。

在土牆后的不遠處，米發拉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吃力地喘息著。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渾身冒著火焰的巨人——死神戈登。他的雙手舉著兩把巨大的斧頭，正發出憤怒的咆哮。

阿璽達急步上前扶起米發拉：「你受傷了嗎？」

「不，戈登也是鬼魂，他傷害不了我們。」米發拉的體力快耗盡了，他不住地喘著粗氣，言語中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但他不肯說出地下城的出口，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穆沙在一邊追問。

「除非殺了我！哈哈哈哈！」戈登揮舞著斧子叫囂著。

穆沙把劍對著戈登，冷笑著。

「哼！一個沒用的鬼魂，殺你又有何難？我不會對你心慈手軟的，永遠呆在地獄里吧！」

穆沙剛要舉劍，米發拉大叫起來。

「不！戈登是不死之身，除非你殺死所有地下城的鬼魂。」

「那就讓我剷平這個暗黑地獄，滿載著黃金上路！」穆沙不為所動。

「你不明白！……」

米發拉的話還未說完，穆沙的劍已出鞘，劍光一閃，戈登身上的火焰熄滅了，斜斜地倒了下去，因為鬼魂是沒有重量的，所以他龐大的身軀到底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哼！」

穆沙不屑地看著不堪一擊的戈登，剛要把劍入鞘，突然，他驚恐萬分地張大了眼睛。

只見戈登倒地的地方緩緩地飄起了一個幽靈，開始很模糊，漸漸地面目清晰起來。

「強尼……」穆沙蠕動著嘴唇。

穆沙看著兒時最好的朋友強尼的魂魄一點一點地穆沙面前，他還保持著臨死前的姿勢，臉上的表情痛苦萬，空洞的雙眼望向前方。穆沙不由自主伸出手去，然而，強尼的魂魄在一瞬間消散了，化成了塊塊金幣，落到地面上跳動著。

「啊——」強尼凄慘的叫聲在石壁間回蕩，聲音越來越輕最終消失在無盡的地底深處。

「不，強尼，不！」

穆沙撲上前去，但手裡抓住的卻只有冰冷的金幣。

「哈哈哈哈！」戈登重新站了起來，他身上的火焰重新燃燒起來，而且比先前更加旺盛了。他仰天發出狂躁的大笑。

「自不量力的小子，死神戈登是殺不死的，所有死於魔族的靈魂都將是我的保護神。你的劍每擊中我一次，就有一個『幸運』的幽靈被永世打入暗黑地獄，哈哈哈哈……」

隨著戈登可怕的笑聲，一個又一個死於魔掌的無辜幽靈出現了。第一個出現的是游吟詩人霍爾金夫，他身上的長袍不見了，白色的鬍鬚雜亂地對在胸前。他飄蕩在半空中，臉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眼神里滿是驚訝。他一直飄到穆沙面前，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就像在盯著穆沙看似的。

穆沙驚訝得合不攏嘴，嘴裡不停地呢喃著：「他死了，他死了。」

但接下來的一幕，更是令人瞠目結舌。父親、母親、梅里、達瑞奧夫、蒂帕，他們的魂魄相繼浮現，圍繞著穆沙他們漂浮。他們每一個都保持著生命最後一刻的姿態和神情，哀傷驚恐，令人心碎。

穆沙整個人都呆住了，強大的痛苦擊倒了他，他感到自己的頭快要裂開了，而心已經抽搐成了一團。一旁的米發拉緊緊地咬著牙關，整個臉都變形了。

「來啊，來殺我吧！讓他們都墮入地域的火焰里去吧，哈哈哈哈！」戈登發出了瘋狂的吼聲。他穿梭在幽靈中間，得意洋洋地揮舞著他的斧子。

戈登的喊聲刺激了穆沙，他緩緩地舉起劍。這時，梅里的魂魄出現在眼前，穆沙的手不住地顫抖，最終劍「哐啷」一聲落下，他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這時，一道藍光在穆沙的胸口閃過，祝福寶石發出了悠悠的光芒。

「穆沙……」舒瑪的聲音輕輕的在穆沙耳邊響起。

「穆沙——」阿璽達在一邊心痛地呼喚他的名字，她聽不見也看不見舒瑪，她的眼裡只有穆沙，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正在受著折磨。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穆沙呢喃著，心如刀絞。

「如果你放棄，沒人會怪你的，你已經儘力了。」阿璽達蹲下身，

「不要放棄，」舒瑪的樣子慢慢在穆沙面前浮現，仍然是一襲白裙，仍然美麗脫俗，但她的形象在穆沙看來更清晰，更實在了，「如果你現在放棄，整個世界就會落入暗無天日的魔掌之中，所有的生靈，包括冥界的幽靈都無法倖免。不要受戈登的迷惑，戰鬥吧！」

穆沙看著舒瑪，她的堅強和意志力讓穆沙感到汗顏，也感到有些心悸。

舒瑪拾起地上的太陽之劍，送到穆沙的手中，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穆沙的思維好像停滯了，沒辦法再去思考。一點一點，穆沙的手舉過了頭頂。

一旁的阿璽達正想去撿地上的劍，然而——

「戰神，別再猶豫了。」

舒瑪的話在穆沙耳邊再次響起，穆沙有些恍惚地看著舒瑪，一滴晶瑩的淚從舒瑪眼中滑落。

「總有一天人們會明白的。戰神，咽下眼淚，開始新的征程！」

舒瑪抓著穆沙的手，舉劍向梅里的幽靈砍去。太陽神劍的光芒刺透了梅里的身體，梅里消失了。

「啊——」

穆沙雙手緊握著劍，陷入了瘋狂之中，他閉上了眼睛，大吼一聲：

「地裂斬！」

刺目的光芒從太陽神劍中射出，地面猛烈地晃動著，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地縫。不知哪裡刮來一股旋風，把所有的幽靈都卷了進去，幽靈發出重重疊疊的哭喊，陰森可怕，逼人發瘋。

穆沙的手垂了下來，他所有的心力都被耗盡了，整個人向後一仰，暈倒在地上。

米發拉舉起魔杖，對準慌不擇路逃命的戈登，一道藍光射出，正中戈登的胸口，一聲慘叫傳出，他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了，伴著凄厲的慘叫聲，戈登也隨著幽靈們墮入了地縫中。巨大的石塊從地下城的穹頂上砸了下來，碎石源源不斷地滾落到地縫中去，終於把地縫填平了。震耳欲聾的隆隆聲過去后，地下城恢復了平靜，沒有死神，沒有骷髏，沒有幽靈。整個地面上鋪滿了金子，閃爍著的金光讓人無所適從，很難把黃金遍地的寶庫和地獄聯繫在一起，更難想象這些金子的背後是永遠見不到光明的冤魂。

哥布林完全傻了，他手裡捏著一塊金幣，嘴角不停地抽搐著。

米發拉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臂彎里，沒人能看到他的臉，也沒有人能猜到此時他的內心在想什麼。

阿璽達扶起穆沙，穆沙緊閉雙眼，就像睡著了似的。阿璽達第一次注意到他胸前的護身符，藍色的寶石看上去很黯淡也很普通，只有殘留的溫度似乎還在提醒著什麼。

阿璽達覺得精疲力竭，她說不出話也哭不出來，沒有力氣思考接下來的事，也沒有勇氣回想剛才發生了什麼。懷裡擁著穆沙，她卻感到這個男人離自己好遙遠，覺得他很偉大，也很可怕。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阿璽達突然感到腳底涼涼的。

水。竟然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