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在刻骨曼舞(1)
進入文學社后,劉蓮更忙碌了,除了上課,整天就是往圖書館里跑。排很長的隊,借書回來看,也常常根據室友的要求,給她們捎上幾本。她喜歡情感小說和散文,九月常看人物傳記,蓼藍著迷於偵探和武俠小說。路過閱覽室時,她有時會看見苔蘚在翻體育報刊。通常上午第三節課後,就可以衝到校外買《體壇周報》、《足球》之類的。看得久了,她也試著投稿,陸續發表出來。第一次稿費是12元,匯款單寄到學校,兄弟們都叫嚷著要她請客,苔蘚點點人數,唔,正好24個,索性跑到小賣部里買了24根棒棒糖,5毛錢一根的那種。一幫人含在嘴巴里招搖過市,場面蔚為壯觀。有女生側目,看到和男生勾肩搭背的苔蘚,露出鄙夷之色,說風涼話:「看那女生,整天往男生堆里鑽,就沒見過這麼饞男生的!」「就是啊。」「喂,你說,她莫非是……」「嘻嘻,有可能哦!」苔蘚對流言向來一笑置之,可她聽到有個女生攻擊到她的兄弟當中關係最為要好的那個:「你看,那誰好像聽到了,瞪著咱呢,喂,他不會喜歡那個女的吧?」「不過,好像他有女朋友呢,我認識的,要不去問問她?」苔蘚的這個兄弟喜歡德國足球隊,常常自稱德國,久了,大家都這麼稱呼他,沒幾個人提起他的真名來了。德國是有女朋友的,長得和孟庭葦很像,被不少男生追,她也樂在被追求的過程中,時常玩些欲拒還迎的把戲。德國極在乎她,生怕稍有閃失,女友就會移情別戀。看到那幾個女生說著,真的向德國女朋友的宿舍樓走去,苔蘚有些急了,衝過去就問:「你們要幹嗎?」她是個桀驁的人,有些喜怒無常,生氣時說起粗話十分流利,在洒洒落落間,心性有種近乎尖銳的敏感。她的氣勢讓對方驚嚇了一下,被問話的女孩子反應過來,出言相譏:「我認識小雅,這就去告訴她,有人自不量力,想和她搶男朋友呢。哎,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點女人味。」她旁邊的女生幫腔道:「哎,有什麼好去說的,我覺得那德國倒是只配和這種女生在一起。」苔蘚一拳打過去。那女生立刻捂著臉尖聲叫:「打人啦,打人啦!」這一叫使得一下子就圍上了一群人,那女生叫得更起勁了:「什麼世道啊,仗著你們人多勢眾,公然在校園裡打人了!」苔蘚的一個兄弟何漫山憤憤道:「我們好好走路,關你什麼事呢,亂嚼舌根,就該掌嘴。苔蘚不打你,我還要打呢!」說著揚起巴掌。「原來德國平時就和你們這些沒素質的人混啊,唉,小雅這回可走眼了,咱們走,這就去告訴她!」苔蘚又打了一拳,覺得不解恨,一連打了幾拳。其實她又能下多重的手?看到沒人幫忙,那女生乾脆就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圍觀的人更多了。兩個星期後,學校的櫥窗里貼出了告示:中文系97級學生陳苔蘚因打架鬥毆給予行政記過處分。陳苔蘚擠在最前排,叼著煙看得津津有味。有人認出她,竊竊私語。她也不惱,站著又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手一揚,煙頭往身後一丟,吹著口哨擠出人群,引起幾聲尖叫。那是她進入大學的第三個月,十八歲,洒脫的女孩,洒脫的青春。當時學校即將舉行百年校慶,正是整頓校風的時候,她撞上了槍口。球隊的兄弟們都替她不值,湊錢請她去校外一家檔次尚可的酒店吃飯。苔蘚哪有那麼嬌氣,可實在拗不過他們,還是去了。正好碰到文學社的第一次聚餐,遠遠就看到劉蓮了,江淮和她坐一張桌子。苔蘚沖她笑,又擠擠眼。球隊里好幾個隊員都是和文學社的人相熟的,酒喝到一半,雙方就互相竄來竄去地敬酒。苔蘚端著酒杯走過去,和劉蓮擠著坐,吃她面前的那盤幾乎沒動過的蝦。畢竟是學生,都不太有錢,一頓還算可口的飯菜使大家都很興奮,席間氣氛甚為熱烈,不少不勝酒力的女生禁不住男生勸,也喝了不少,個個臉色酡紅,苔蘚湊在劉蓮耳邊說:「哈,教你一句形容哦:人面桃花。」劉蓮伸出一根指頭輕輕搖晃:「這句我可會了,人面桃花相映紅嘛。不過,我怎麼琢磨著,像鬼片?」敬酒剛回到這一桌的江淮聞言笑了。看到苔蘚正觀察他,朝她舉舉杯:「好啊!」「好。」江淮在酒桌上八面玲瓏,行酒令划拳,兵來將擋,十分自如。喝到一半,突瞥見窗外閃過一個熟悉人影,道聲失陪,走了出去。一會兒再進來,神采飛揚。幾桌人喝得正酣,只有坐在窗前的陳苔蘚看到,是學生處處長正好路過,他趕忙出去寒暄。聽說他馬上要競選學生會主席了,目前正是拉票且博得校方欣賞的重要時機。難怪都說中國人的友情是很容易從酒席上建立起來的,所謂酒肉朋友嘛,幾杯酒的工夫,文學社的幾個女孩和球隊隊員就熱絡起來,宴席散罷,男生們自告奮勇地要求護送薄醉的女生回寢室。球隊隊長德國拍拍江淮的肩膀:「我覺得,為了解決本校光棍成堆,群狼亂嚎的局面,不如我們定期搞個聯誼吧,多多交流,多多交流啊!」江淮是那種看第一眼就會讓人喜歡的男生,高大英俊,連喝酒的樣子都是好看的,很豪氣,像個英雄。劉蓮把這個感覺對苔蘚說了,苔蘚也贊同她的說法:「嗯,這人的確很容易讓小丫頭一見鍾情。喂,連城,你可要努力了!剛才沒瞧見好幾個姑娘都對他含情脈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