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4)
「說嘛,人家要聽嘛。」黃娟娟的聲音。「好,我說了,我說了你可別對尹頭兒說喲。」鄭之聊的聲音。「快說嘛,人家等不及了嘛。」「我說了,你可要穩住喲。媚娘和老總正在上勁兒,外面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媚娘問,誰呀。外面傳來尹頭兒的聲音,是我,尹俊峰。媚娘說,人家要午睡嘛。一邊抓起褲子往身上套,一邊把老總往床下按。媚娘開了門,尹頭兒把一捲圖紙塞給她就走了。過了一會兒,我到老總辦公室送報告,老總正站在大板桌前打電話,好像在說褲子什麼的。我突然覺得老總的褲子很眼熟,那牌子,那款式,那花紋,眼熟得生痛。這不是前天我陪媚娘逛街買的那條褲子嗎?早上還穿在媚娘身上呢。事情在剎那間讓我明明白白了。我一邊給老總說報告里的事,一邊在心裡喊道,媚娘你跑不了啦。」「哇,你蠻會編故事嘛。」「誰編啦,人家最愛看媚娘的臀部啦。」說完鄭之聊和黃娟娟狂笑起來,笑聲像一顆顆子彈,一一射進站在門口的一顆心。尹俊峰醒了,就像一陣熱感冒在一瞬間抽身而去。這時,肖媚娘來到了他的身旁。還是那對**,那對肩,那對渾圓修長的腿,那對高高翹起的臀部,尹俊峰卻從她的脖子上的和肩上發現了幾片頭皮屑。他徑直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在走進去之前,他對肖媚娘說:「你來一下。」肖媚娘進門時惴惴不安,這讓尹俊峰堅定了鄭之聊的說法,也更加堅定了自己放棄的決心。肖媚娘坐在他的辦公桌對面,她把椅子往後退了一厘米,然後把那條曾令尹俊峰痴迷之極的腿翹起。她問道:「有什麼事?尹俊峰!」他們都叫他尹頭兒,連肖媚娘也不例外,只有在他們對他憤怒時,才叫他尹俊峰。「這三個字簡直就是憤怒的葡萄。」尹俊峰常常自嘲說。尹俊峰太冷靜了,沒有任何**的微笑有一種宗教感,平穩之氣瀰漫了他們所處的空間。尹俊峰想,現在我就是想強姦她,都敢對她說。尹俊峰說:「在15分鐘前,我準備向你說,我愛你,還要娶你。我就像一位高燒的感冒患者。我用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來聚集說這話的勇氣。而現在,我只是一條魚,一條很冷靜的魚。我不想吃別人吃剩下的魚餌。我說這樣的話並不表示我在生氣。請不要在意我的話,我絲毫不想因為我的話讓你受到傷害。」肖媚娘把橫在嘴唇上的手指移開,那條高高架起的腿也放下,並在了一起。她盯著尹俊峰,狠盯了一會兒,然後出去了。出門時,她似乎說了句什麼,尹俊峰沒聽清。他起身把門關緊,想獨坐一會兒。獨坐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事兒向自己走來。五電梯的滑翔在繼續。肖媚娘醒了。她從地板上猛地坐起來,一把撲進尹俊峰的懷裡。從她撲向尹俊峰的那一刻,就變成了一泡淚水,熱淚順著她的臉頰往尹俊峰的懷裡涌。「俊峰,我們會死吧。」淚水沖刷之後,肖媚娘的聲音特別清亮、恬靜。「會的,死亡是唯一的結果。」「我不想死!」「人都是要死的。」「我不,死亡是一種屈辱。」「不,死亡也是一種飛翔。」「可我從沒想到過死亡。」「每個生命必須面對它,不分早遲。」「我願意它來得再晚些。」「上蒼安排我們今天就來面對它。」肖媚娘怔住了。她意識到走向死亡的不僅僅只她一個人,還有尹俊峰。想到這一點,她興奮起來,身上的血在一瞬間熱了三度。尹俊峰說:「你有熱度了,起碼高了三度。」肖媚娘沒作聲,一雙眼睛盯著他。她眼裡升起了霧,接著又升起了紅暈,接著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以致尹俊峰聽到她的氣管里發出呼呼的聲音。死亡的話題早已飄離了他們。「俊峰,我和老總沒有一點兒事的。」「真的?」「真的!」「那我怎麼會下崗?還有老總的褲子,那天我確確實實給你送了一捲圖紙。」「這都是鄭之聊和黃娟娟搞的把戲,還有你自己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說說看。」「你對我的感情,我不是木頭,鄭之聊和黃娟娟也不是木頭。那天我見你出去了,就跟了出去,想跟你說。我跑進這該死的電梯,樓上樓下找你,可就是不見你的人影。等我費了一番周折回來,你已經中計了。在你辦公室聽了你的話,我就去問了鄭之聊。這傢伙也還坦蕩,把老總交待他扮戲的事抖了出來。老總鍾情於我,是眾人皆知的事,可你成了他的對手。他就要排掉你,就指使鄭之聊和黃娟娟用那慣用的把戲,只是變動了一下內容,一槍就把你擊中了,我們就徹底完了。更巧的是,你那天中午送給我的圖紙里,夾著你的競崗方案。」「這一切都是天意。」說完這話,尹俊峰發現自己的玩藝兒站得直直的,他的感冒又發作了。懷裡有個自己曾經發燒之極的女人,身上的溫度又上升了,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很酣暢,也很流利。愛情伴著**的芬芳在電梯里飄蕩,久久飄蕩。他們感到兩個人一起開始了飛翔。他們久久沉浸在這種飛翔的芬芳之中,然後沉入很深很深的夢鄉。他們似乎把一生的疲倦都背在身上,在夢鄉里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