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真相
狹路相逢,未必就是敵人。
迦谷和尚憑地冒起,話音要是慢半拍,小池塘立馬能上演一場群毆戲碼。
迦谷一躍而來,同葉麒異口同聲問了句「你怎麼在這兒」之後,又異口同聲答道「我來找人」。
意識到自己是外人的符二少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告了辭,誰知剛邁出步伐,長陵卻叫住了他:「逍遙谷不太平,你一個人落了單,誰知會不會出事……師叔,他倆都是我徒弟,自己人。」
符宴暘心底湧起了難以置信的暖意,尚沒來得及剖白一番心跡,就被長陵一抬手截住了,她問迦穀道:「師叔來找何人?」
迦谷很少這般神色深沉,他從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遞給長陵道:「這是你師父失蹤之前留給我的書信,若非是我這次回了一趟天竺寺,都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唉,三言兩語說不清,你自己看吧。」
借著火光,長陵展開信,信上一摞都是梵文,葉麒也瞧不明白,只是見長陵愈往下看臉色愈發蒼白,到最後連握信的手指都在顫抖。
「信上說什麼了?」
長陵將信折上,「回去再說。」
夜深人靜,大部分武生為了養精蓄銳都早早安寢。葉麒帶長陵和迦谷到自己的房中,讓七叔在門外守著,陶風則蹲在屋頂把風,以防有人爬牆窺聽。
長陵將信重新端詳了一遍,沉聲道:「看來師父現在……極有可能被困在逍遙派中。」
迦谷端起茶杯灌了幾口涼水,「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才快馬加鞭連夜趕到逍遙谷來,不過這兒到了晚上就關門了,我只能翻牆進來,誰知就碰上你們了……」
葉麒越聽越懵,忙打斷道:「停停停,你們能不能先給我翻譯一下,這信上究竟寫什麼?」
「一年前,師父遊歷中原,偶然救起被人追殺的茅山二俠曲雲真,曲二俠知師父也會去武林大會,便連夜綉了一個香囊,托師父轉交給清城院的茅三俠舒雋,交待不可提前給予。」長陵深深吸了一口氣,「師父奇怪他為何不親自去送,曲二俠卻未明言,只說要趕著去救一位恩人。曲二俠俠名遠播,師父自當允諾,兩人自此分開。誰知,沒過幾日,師父途經龍門山禮佛時,竟遠遠看到一人從九連山峰頂一躍而下,那人正是曲雲真。」
葉麒一呆。
「師父大驚失色,以他數日前之所見,難以想象曲二俠是會自尋短見之人。師父記起曲二俠提過救人,心中生出了另外一個念頭,后經詢問方知……」
「九連山下應是一水湖,縱然跳下去,也不會致命?」葉麒接道。
長陵驚詫看向葉麒,「你怎知道?」
「我今日站在山上時,也生出過這樣的念頭,只是九連山與周遭山脈焊連成谷,這萬丈陡峰一旦跳下,想要出來就難如登天了……」葉麒微微皺起眉,「……然後呢?」
迦谷看長陵兀自出神,幫忙接道:「然後師兄請教了龍門佛寺的住持,得知逍遙派開山立派之時,創教掌門曾命奇匠開鑿過一個窟洞,山門一開可通向此閉谷,谷內幽靜,極適合練功,一度成為那掌門人的閉關之所,誰知逍遙谷起了內訌,有不軌之徒藉機關掉山門,將那掌門活活餓死在裡頭,後來逍遙谷新任掌門人上位時,便下了死令,除了歷代掌門之外沒人知道開啟山門之法……再然後我師兄就寫了這封信……」
葉麒道:「就這麼一頁紙,師伯寫了這麼多?」
「哎呀,有些是我補上的,你還聽不聽了?」看葉麒乖乖噤聲,迦穀道:「我師兄與逍遙派的現任掌門有過一些舊交,想著能否請他開啟上門,信上交待了,假若他始終沒有音訊,說明他是被逍遙派的人困住了,他會想辦法與其周旋,等我去救他,差不多就這樣了,還有什麼想問的么?」
葉麒看向長陵,「如此說來,那香囊的刺繡,多半就是茅山諸俠之間的暗語,其中應該也提到了此事,所以舒院士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去了九連山,他跳下去,多半也是為了救人?」
迦谷「啊」了一聲,「舒老三也跳下去了?他難道就不知道在外頭幫忙想法子把石門開了,這麼跳下去做什麼,陪著一起玩完兒么?」
葉麒沉吟道:「也許,他原本並不想跳,只是被那幾個黑衣人逼了下去……又或者,是到了不得不跳的地步……」
長陵一言不發了許久,忽然抬頭望著葉麒,問:「你覺得他們要……救的人,是誰?」
她的瞳仁泛起了某種希冀的光,濃密的睫毛卻在微微的顫,她覷著自己的神色,甚至沒發現自己握著的信紙被手心沁出的汗浸透了一截。
世情變幻千迴百轉,最怕不過黃粱一夢。
沒有把握的定論,葉麒甚少說出口,可不知為何,面對這樣的她,連「興許、可能」這樣的前綴都不忍放。
「你是武學高手,如此顯而易見的事,還猜不出么?」葉麒坐在她的跟前,托著下巴,眼角一彎,「曲二俠與舒院士出自同門,所修的心法當同屬一支,他們一先一后跳到一個瓮谷中去,除了以內力救人,還能怎麼救?」
「也許……」長陵呼吸微微滯住,「他們救的是別的什麼人……」
「曲雲真能義無反顧一躍而下,必是通過某種方式得知了逍遙谷內的境況,茅山三俠在立派之前共行江湖二十年,彼此之間有能夠溝通的方式不足為奇,但他們三個應該不至於把暗語搞得門徒皆知吧?」葉麒輕聲而又肯定道:「我推測,往外傳遞消息的人,應就是洛周洛大俠,而洛周救的……」
「萬一,」長陵不等他說完,搶聲道:「他們要救的就是洛周呢?」
「沒有人會稱自家師兄為恩人的,就像……」葉麒看了迦谷一眼,「就像我師父哪怕救咱們一百次一千次,我們也不會喚他作恩人啊。恩人,即有恩於自己的外人,既是外人,又怎麼可能會是洛周呢?」
就這俄頃的光景,內心早已翻騰成波,她倏然站起身,與此同時,葉麒握住她的肩把她摁回椅子上,「你該不會也想跳崖以證真假吧?」
迦谷從凳子上跳起來,「千萬別啊,萬一下頭的湖淺了幹了,摔了個粉身碎骨怎麼辦?」
「我沒這麼魯莽,」長陵道:「我要先去查證師父是否被困於逍遙谷,以及關在何處,待見了師父之後,九連山下的秘密,自有分曉。」
葉麒乾咳一聲,慢慢鬆開手,「你還記得在大昭寺的時候,為引我上鉤,重犯囚室安排在何處?」
「大乘塔?」
「能關的住迦葉大師的地方,必得有高手坐鎮,逍遙派內的高手以逍遙派掌門薛夫子為尊,但是他貴為武林盟十佬,自然不可能親自看守,除此以外便是逍遙兩老無塵子和無憂子,以及逍遙三徒鹿牙子、言星子和游鴻子,」葉麒道:「不過我們倆都是熟面孔,很容易識破,查證一事,還是交給師父和七叔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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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七叔辦事之穩妥,加之迦谷來去無蹤的幫襯,天還沒亮,便探出了最可疑的所在。
「此次逍遙谷開辦武林大會,由南區至北區基本未見阻礙,只有東面的長生殿設了限,一整夜都有弟子輪流值守,」七叔道:「我借參拜神靈之故上前問話,他們警惕萬分,並且聲稱長生殿非外人可進,迦谷大師趁其不備溜入殿頂,可見得殿後設有廂房,但其中一間雖然上了鎖,此刻迦谷大師還守在附近,待到用早膳時辰,若然有人送飯食入內,便基本可以確認有人被囚於長生殿。」
葉麒微微點了點頭,「迦葉大師是得道高僧,逍遙谷不論出於什麼目的,只要不殺人,便也沒有虧待人的必要……現在的問題是,要如何悄無聲息的潛進去,不被察覺的將人救出來……」
長陵問:「負責看守的高手,是那兩個老頭,還是另外三個徒弟?」
七叔眉頭微微一蹙,「這個,恐怕還得等迦谷大師回來才知曉。」
迦谷回來的時候,天已大亮,眾人都在伙堂用食,他翻進葉麒的屋內,一邊拾了個饅頭一邊道:「看守的人是兩個老頭兒,應當就是那無塵子和無憂子了……他們倆分住兩側,天亮了一個去殿裡帶一群小徒弟敲木魚,另一個則在院中或打坐或練功,光看那架勢,武功應該不錯,沒動過手,也不好說。」
「這可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陣勢……就算我們弄倒了守院的人,人來人往的很容易就會被發現……不好辦啊。」葉麒在屋內踱了兩步,「對了,今日大會,逍遙派是在第幾場?」
長陵道:「昨夜我問過周沁,在第三場,對手是雲燕鏢局的人。」
葉麒一詫,「明月舟?」
長陵點了點頭,「明月舟身邊最得力的只有天魂和天魄,但是他們不能當眾使用彎刀,贏面不大。」
葉麒腳步一頓,笑道:「那就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