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圍牆。
第六章圍牆
在周遙少年時代的心靈里,打人和挨打場面都是挺糟心的,因為他沒有經歷過。
「算了,瞿師傅您先回去,先緩緩再說孩子么,我回頭再跟陳嘉講道理……」鄒萍一直在小聲勸。人人都有惻隱之心,並不願這樣撕開血肉窮追猛打。她若早知這麼個尷尬情況,一定不會故意為難瞿連娣一家子。陳嘉連罰站寫檢查都不用了,孩子也挺難的,何必呢。
陳嘉一言不發低頭就往外走。
「陳嘉別走了……咱們那個……」周遙攥著串場詞,跑上前兩步,他牽住對方胳膊的時候被猛地一甩。陳嘉回頭凶了他一句「你甭管我」,甩開他走了。
周遙被推得往後倒了兩步才站住。胳膊揚起來,打在半敞的那扇窗戶邊框上,「哐」的一聲。
他的手腕爆疼,是真的疼……那扇窗戶太不開眼了,轉頭就得給卸下來,跟他倆都有仇吧?
陳嘉都不算真的跟他動手,就讓他手腕後來疼了好幾天,毛細血管漲裂,凸起一道紅。
比那塊凸起的紅肉更疼的,是一道無形的看不見的隔膜,豎起在他和陳嘉之間。儘管他那時甚至沒意識到,兩個人太不一樣了。
瞿連娣嘴唇微抖,手也發抖,跟鄒老師道了歉,拎著那袋衣服往外面走。走到禮堂後門那裡,長條椅子邊上,一屁/股坐下去了,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沒動。
瞿連娣兩個眼眶下面生出紅斑,怔愣了很久,掩面抹了幾下,想哭又絕不能哭出聲,不願被人輕視。一下子就後悔對陳嘉掄巴掌了,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抽起來多心疼啊,又氣得想嘔血。兒子撐不住在這麼多人面前撒野胡鬧,她卻不能也撐不住了,也撒潑胡鬧。
……
那天的文藝匯演後半程亂了個稀里嘩啦,節目程序都亂套了。
好在只是後台在亂,前台觀眾席並不了解發生過什麼故事,工廠大家庭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喜迎新春,誰家當媽的發脾氣抽了孩子一巴掌這種芝麻小事,都不算是事兒。
誰家還沒打過孩子啊?別蝎蝎螫螫的了。
瞿連娣站起來,又走回去看剛才那地方,暗暗地找窗戶稜子和牆上有沒有血,怕把她兒子頭磕壞了。沒找見血跡,心裡鬆一口氣,這小子頭真硬啊。陳嘉早跑得沒影了,還不知跑哪去了。
小合唱是臨場砸鍋了。周遙作為主持人一廂情願地認為,八個人就少一個嘛,七個人你們不能湊合唱一唱啦?
他真是新來的一個夯貨,都不了解本班隊伍情況:領唱的那位跑了,剩下七個葫蘆娃,原本就是在後面搖晃著大腦袋配和聲的,還唱個屁。
班主任跟廠里工會主席在樓道里小聲議論聊天,搖搖頭,嘆息。他們工會主席比瞿連娣早幾年進廠的,名叫蔡十斤,老師傅了。蔡師傅小聲說:「咳,還是他們家陳明劍那個事,我們都是看著陳明劍進機床廠的,也看著他走出這道廠門,都知道。人都要往高處走,現在還能讓他再從高處出溜下來?他願意?……陳嘉這孩子也忒擰,不懂事嘛。」
「孩子么……我能理解。」鄒萍老師說,「懂事他就不能再叫孩子了,懂事他也就不用再來學校。」
「你們學校老師多幫一幫,都擔待下。」蔡十斤說,「這娘倆在廠里挺不容易的。」
鄒老師點頭,沒作評論,都明白。
如今已是九零年,體制改革和社會開放都十多年過去了。在這十年裡,有些人是一直往上走的,有人卻是在往下走。
有人邁出重工企業的大門,有人住進了新樓房,還有人已經下海開始行大運斂大財了;而也有人仍然戀戀不捨地端緊手裡的鐵飯碗,每月翻著糧油副食本上的條目,寸步不離地留守在老城區的衚衕里……這就是歷經坎坷突逢變革陡然呈現分水嶺的一代中年人,人生道路一旦岔開,彼此都漸行漸遠,再也回不去從前,誰心裡不明白?
……
這陡然呈現分水嶺的一代中年人,他們的人生道路就決定了他們子女的未來。
隨後,周遙大概有一個多星期沒見著陳嘉。
已經放寒假了,他就被叫到他爺爺奶奶家小住,提著一書包沉重的寒假習題冊、抄書作業,在他爺奶家整天吃喝玩兒樂,順便趕趕作業。
臨近年關來了一波一波串門的、拜年的、送禮的。來的人肯定沒有空手的,他爺奶家的柜子上,房間地板上,是成堆的禮盒裝的咖啡、果珍、掛歷台曆、名牌羊絨衫、香煙和酒。
雀巢,鄂爾多斯,中/南/海,茅台,長城干邑。
各種港味兒奶酥零食,就是香港來的洋文牌子,吃得他都快忘了烤白薯和凍柿子是什麼土腥味兒了……
他爺奶還帶他進城下館子,問他喜歡吃什麼館子。
周遙就說:「我挺想哈爾濱的西餐館的……就吃西餐吧!」
「想那個家了吧?」他奶奶說,「你還想回去呀?」
「嗯,有點兒想,」周遙實話實說,「學校認識的玩兒的朋友都在那邊么。」
「在這邊學校也能交到朋友,北京小孩也都熱情、思想活躍、見識多、很幽默!」他爺爺給他講,「有玩兒的好的沒?」
「哦。」周遙小聲嘀咕尋思,他交往的朋友,嘖,怎麼就沒發現「熱情」「思想活躍」「見識多」和「幽默」這樣的閃光點呢!
周遙點名要去西餐廳,他爺奶於是帶他去吃了西四的大地餐廳。所謂「大地」,是取的「大帝」之涵義,就是沙皇俄國的彼得大帝。這是帝都一家很有年頭的國營西餐館,專營俄式大菜,名聲僅次於老莫了。
「比你在那邊吃的怎麼樣?」他奶奶笑問他,「還正宗吧?」
「比哈爾濱的差點兒么,還行吧!」周遙說。
罐燜牛肉,黃油雞卷,奶油紅菜湯……還行吧。他一向是個天性樂觀情緒愉快隨遇而安的小孩,性格悅己也悅人,對另一個城市所經歷的童年少年時光雖然存有幾分留戀,但也沒太糾結,回不去就大膽往前走唄。
「你也不一定能留下來,哎。」他奶奶嘆氣,「你父母的工作關係,還都沒有正式辦下來,是想要讓你留,畢竟在北京將來發展出路好嘛……但是學籍問題,哎……」
是嗎,還不一定能留下來,也許下學期又要原路滾回去了。
周遙埋頭啃掉一整盤黃油雞腿。
下午,他從他爺奶家拎了一大袋子零食出來了,用那種禮品袋子把東西裝好。要擠公共汽車不太方便,沒法把爺爺奶奶家的好貨都掃蕩了,他就挑了自己最喜歡吃的幾樣,鳳梨酥、蛋酥卷、酒心櫻桃巧克力之類的。覺著陳嘉也愛吃吧?
他是帶著好吃的來找陳嘉玩兒的。平時兩人都在學校見面,家又不住在一片兒,假若他不來找陳嘉,假若陳嘉也不去團結湖宿舍大院找他,兩人就根本見不著面兒。
衚衕里車來車往,凈是過年問候串門的。周遙拎著個大紅顏色的紙質禮品袋,就跟登門拜年要給陳嘉媽媽送禮似的。
他給他學校班主任和大隊輔導員也都「送禮」了,大家都送。他們鄒老師辦公室的桌子上,收了一堆掛歷,堆成一座小山一樣!鄒萍她們家,估摸每個屋連帶廚房、陽台、廁所,都能掛上一本美人兒影星的大掛歷,然後每月輪換一套,全年都能不帶重樣兒的。
他直奔陳嘉的家,平房房門鎖著,門窗緊閉。沒人,都不在家。
周遙在門口戳了一會兒,隔壁大媽出來告訴他一句,「他媽媽帶著去姥姥家了,可能要多住幾天。」
周遙扒在窗台上,窗玻璃結了一層美妙的冰花。他透著縫隙瞄了一會兒,可也沒想要鑽進去打劫搬走人家的電視,就伸手摳開暗處的插銷栓,按陳嘉教他的。
他撥開窗子,裡面窗台上擺著三個特大、特別紅的柿子。
柿子下面壓了一張小紙條,從開窗的這個角度,周遙一下子就瞅見了。紙條上說:【遙遙,我媽讓你吃柿子,小舌頭。】
……
周遙跟陳嘉交換了「年貨」。
他把他禮品袋裡的高級零食都倒出來,一樣一樣地從窗戶縫塞進去,換回來仨大紅柿子。他管隔壁大媽借了個筆,在那張小紙條背面又寫上幾個字,寫了他爺家的電話號碼,仍然壓在窗台上。
他爺奶難道還買不起柿子給他吃?
他不缺那口柿子,但是陳嘉同學給他吃的凍柿子的「小舌頭」,留在他舌尖的滋味兒就是特脆、特妙、特甜。
大概兩天之後,他跟他姑從親戚家拜年回來,他奶跟他說:有個電話找你,遙遙。
「誰找我?」周遙問,「說啥了?」
「估摸是你同學唄,就是不說叫什麼名字,怎麼都不告訴我。」他奶奶說。
「男的女的?」周遙問。
「這就開始有女同學找你啊?」他姑笑著打岔,臉上是對大侄子一片期許充滿信心的表情。
「沒有!」周遙立刻否認,「肯定男生么。」
「男生,也不說找你幹什麼,」他奶奶很嚴肅地講,「我就多問了一句叫什麼名字的,是你班級里的還是校外的,家裡做什麼的從哪裡打的電話,就嘭得給我掛了!現在的學生怎麼都這樣子!沒有禮貌!」
周遙抖著肩膀樂,內心一萬句吐槽,小嘉嘉要罵街了你們一家子都那麼多廢話嘴巴都忒么合不上。
……
周遙又去了南營房小衚衕,這回他挺精明的,房子鎖著門他就在附近轉悠,去機床廠的合作社看看。機床一廠、二廠、三廠、四廠,每一間大廠子都有附屬的合作社。附近這大片居民職工,年節購物都來合作社。這就相當於一家街道居委會「小賣部」,東西很便宜,而且按本供應年貨副食。
店門口的隊伍排了二里地,就為了買一盒禮盒包裝的正宗的老北京糕點。周遙一看就樂了,家家戶戶派出來的「光榮黨代表」都在這兒排大隊呢。
他站在寒風裡,一眼就掃到他要找的人。陳嘉圍著一條圍巾,仍然沒戴帽子,轉過頭安靜地看著他。在一片灰濛濛的背景里,陳嘉的一雙眼就是能把人吸進去的漆黑色……
周遙齜牙做了個表情,哼,還是得爺爺我找你來。
陳嘉面無表情,打了個手勢,煩著呢,這隊實在太長了,過來陪老子排隊。
周遙回以兩粒「衛生球」,誰陪你排隊?
陳嘉伸出手,直接給他豎了個中指。
周遙一步過去,要把陳嘉挑釁的那根手指頭給撅下來,陳嘉順勢就把他拖進了茫茫見首不見尾的隊伍,讓周遙被迫陪著在風裡站了快一小時……
陳嘉買完年貨帶周遙回家玩兒,倆人走路就是肩挨著肩,垂著眼皮看對方的鞋面,偶爾說幾句話。
衚衕里還碰見隔壁院一個高個子男生,可能是陳嘉的熟人吧,探頭看了一句,吆喝道:「呦——『蛋酥卷』來啦?」
「滾蛋。」陳嘉面不改色回了一句。
那男生好像也是他們機床廠附小的,高一個年級,也住這條衚衕,跟著陳嘉到家門口扒煤芯兒。
扒煤芯兒是怎麼回事,周遙頭一回看見。他也頭一回知道,這條衚衕里竟然還有比陳嘉他們家更窮的……這已經九十年代了啊。
瞿連娣好歹是機床廠食堂里一個會計,之所以養兒子艱難,因為她是在以一己之力撫養兒子,丈夫不給力,自己娘家條件也不好時常需要接濟,就負擔很重。半大小子吃死老娘,就顯得她捉襟見肘首尾難顧。
隔壁院那男生是單親,媽死了,就一個爸。那男生的爸是機床廠後勤的保障工人,工資比瞿連娣再少三分之一,家裡窮得底兒掉。
按周遙的眼光,這日子忒么沒法過了。陳嘉家裡正中間擺的是個洋式爐子,燒的蜂窩煤,也買得起蜂窩煤。每年過冬陳嘉借一輛三輪板車,自己去附近煤廠買蜂窩煤拉回家。
而那男生家裡,是個老式的燒煤球的爐子。煤球是啥玩意兒呢,就是從煤廠用簸箕搓,搓來一些零散煤灰,摻點兒水做成大煤餅子,再切成小塊,就做成可以燒的「煤球」了。那男生經常也跑陳嘉這裡,扒他家燒剩下的蜂窩煤,把外面那層灰土扒開,裡面的煤芯兒還是黑色的,黑色的就能拿回去「二次利用」。
陳嘉就在屋外幫對方敲了好幾塊燒完的煤,把黑色煤芯扒拉出來,讓對方都拿走了。
那男生抬頭瞟了一眼周遙:「『蛋酥卷』,都沒見過這個吧?」
「叫誰呢?」周遙很不善地反問。
那男生很痞氣地一樂,拎著東西走了。周遙轉臉就一巴掌抹到陳嘉臉上:「他叫我什麼呢?……什麼啊!這人誰啊?!」
陳嘉也樂了,不答話,被周遙驅著趕著攆進了屋。
「誰啊這人?跟你挺熟啊,哼。」周遙翻了個眼皮,「我上回拿的蛋酥卷你給他吃了?」
「沒有,沒給他吃。」陳嘉交代,「就是高一年級的,唐錚,你在學校也見過。」
「我還真以為你沒朋友呢。」周遙說。
陳嘉也確實再沒朋友了。他就幫助過他的街坊唐錚去煤廠扒過煤灰、拍過煤餅子。此外,倆人一起在衚衕里跟別人打過架。
他們這樣兒的才屬於一個階級,同一戰壕里的隊友,互相誰也甭瞧不上誰了,總之彼此都經常成為「被侮辱被損害被嘲弄」的對象。
而周遙……
周遙是他在寒冷冬日紛紛揚揚的雪花中遇見的美麗的「意外」。周遙才是他真正的「朋友」。
他們坐在床上吃零食,在洋爐子上烤白薯,最後還把陳嘉剛從合作社買的一條鮮魚給烤了。
「完了完了,你媽媽得罵你吧?」周遙一直在笑,幸災樂禍,「好不容易破費了買條魚,就讓咱倆給烤了!」
「你非要烤的,吃唄。」陳嘉說。
「烤太好吃了,怎麼這麼好吃?」周遙真沒有故意吹捧,「手藝牛/逼了啊陳師傅。」
陳嘉就是把魚剖開兩半,用木釺子穿上,隨意撒點兒鹽、蔥花和胡椒面,架在他家爐子上轉來轉去地烤。那時候外面還沒有這類烹飪形式的飯館,可過了癮了。這在後來,就是椒鹽炭烤鮮魚。
「我媽待會兒回來,怎麼辦?」陳嘉瞅著他問。
「我我我,」周遙笑,「趁著副食店還沒關門,我待會兒再去花錢買一條回來,補上成嗎!」
「說是你吃的,她就沒話了,說我吃的不行。」陳嘉道。
「是不是啊?」周遙收斂起笑意,「哎,前兩天合唱那事,你跑了,後來你媽媽沒罵你?」
母子倆沒隔夜仇,更何況是相依為命的親娘兒倆,罵什麼?不會。
「沒有。」陳嘉又說,「也罵我了,罵我把你手磕了。」
「罵我對你沒禮貌、太橫了,說我欺負你了。」陳嘉說。
「啊……」周遙微愣。
陳嘉扳過他那隻右手,端過手腕,瞅了瞅。那條紅痕是早就沒了,沒傷到。
「跟你小爺爺我磕個頭,道個歉,原諒你一回了。」周遙輕鬆地說。
陳嘉板著臉。陳嘉這種人是會服軟跟誰道歉的?
道歉不可能的,陳嘉順手就把剛才勾蜂窩煤的那根煤釺子拎起來,示意,遞給周遙:不原諒你就也打我一下?
什麼啊?周遙瞪著這人。
陳嘉看著他,好像這件事十分稀鬆平常,拎著鐵釺子反手就往自己左手腕砸上去。
「我……卧槽……」周遙這回有心理準備,對付陳嘉這號人他是一回生二回熟,儘管他並不願意擁有這種經驗。他驚愕地拽開陳嘉的手,沒讓那一下打到:「幹嗎啊你?」
那根讓他總是心有餘悸的鐵釺子他趕緊拎出去扔門外了。後來他都一直特別討厭那種東西。他就受不了陳嘉這號的,用東北那邊的話講,就是太虎了,虎/逼少年。
受不了他還老是過來找這個人,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被牽著心思。
一是在這城市裡沒有太多同齡的讓他順眼的玩伴,悶得慌。二是……沒有「二」了,沒有其他原因。陳嘉就是「原因」。
倆人虎著眼互相瞪著,都覺著對方「簡直有病」。不忿地瞪了許久,周遙突然從床上暴起,眼裡露出壞笑的凶光,伸出一根雄壯的中指直戳對方下/身要害……
倆人直接栽倒在床上以摔跤肉搏的姿勢壓在一起。
陳嘉沒有反壓過來揍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被捏了好幾下,一直是笑著的,就算是表達歉意了。
周遙慢慢地翻身下來,扒開陳嘉的頭髮:「磕窗戶框子上,沒磕壞啊?」
「破了一點皮,已經好了。」陳嘉說。
周遙那時候就猜想,窗台上留的那張小紙條,就是陳嘉想討好小爺我,還非要說「我媽讓你吃」。但是陳嘉嘴硬,死活不承認他是在認錯。
「你怎麼就知道我會來找你,還一定會開你家窗戶看見紙條啊?」周遙笑著問。
陳嘉不說話,眼光望著斑斑駁駁掉著牆皮的天花板。
……
他們小心翼翼地了解對方,也很怕剮疼了皮肉。
周遙後來也發覺,陳嘉走在學校里,或者混在大街上,那種不合群且形單影隻的狀況,是經年累月逐漸形成的。陳嘉性子就是冷淡,看著就不是善茬,別的孩子跟這小子掐過幾次架,打不過,又講不通,自然而然就躲開他了,越來越疏遠,就在周圍形成一堵看不見的牆。而陳嘉也樂於蹲在這堵圍牆裡,從不主動走出去,不願與人交心。
那堵牆就是他的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