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線索
道具間有些偏僻,幾乎透不進來什麼光線,黑漆漆的一片。
剛剛的夢著實把時逸嚇得不清,只不過現在兩個人呆在一起,哪怕是伸手不見五指,他的心裡也已經放鬆下來。
時逸從地上爬起來,四下看了看:「大家已經收工了嗎?你怎麼還沒走?」
譚將一路狂奔而來,氣息還有些不穩,可是聽見他的問話,卻是什麼都沒解釋,只轉過身,率先朝外走去:「回去吧,很晚了。」
時逸不敢再在黑暗中逗留,趕忙在他身後跟上去:「不過你怎麼知道我也沒走?謝謝你啊,剛剛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更何況醒來之後再面對這一室黑暗,不知道又要嚇成什麼樣子。
「不客氣。」他那一大串話,也就換來譚將這麼一句。
見譚將談話的意願不高,時逸接下來也就安靜下來。
不過只是有他沉默地在身邊站著,他就已經覺得安心了許多。
臨出門前,時逸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想到剛才那個夢,心裡的酸澀似乎比恐懼要多了一些。
「那個案子有什麼進展嗎?你聽說了沒有?」時逸又忍不住往前追了幾步,一直走到跟譚將並肩。
譚將看他一眼:「我一整天都在拍戲。」
時逸被他噎得一時語塞,面對這樣沉靜的譚將,話題是真的再也進行不下去。
回到酒店,別人都已經睡下。
剛剛才上演過被人偷拍的一齣戲碼,時逸原本是不應該再打擾譚影帝,可是在路過譚將房間的時候,看他已經刷開房門要進去,他最終還是忍不住,一把扯住了他的下擺:「譚老師,我剛才好像夢到兇手是誰了。」
譚將的腳步頓住,扭頭看向他,卻依然是一臉沉靜:「然後呢?要讓警察把你的夢當證詞抓人嗎?」
時逸:「……」
譚老師這個一句話噎死人的技能估計早已經點滿了。
他也真是屢教不改,每次都在譚將這裡吃癟,可是下一回再發生什麼,還是忍不住要徵詢他的意見,就是記不住教訓。
這一回又被潑了一臉冷水,他也不得不死心,只能躡手躡腳地回了他和舒揚的房間。
卻沒想到舒揚還醒著,見他回來,才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你剛剛去哪兒了?譚老師急成那個樣子。」
「啊?」時逸愣愣地看著他。
「剛才啊,譚老師不是去找你了嗎?你們沒碰到?」舒揚疑惑地皺起眉。
時逸眨了眨眼:「所以他是回來發現我不在,又出去了一趟?」
「對啊!」舒揚理所當然地道,「你到底碰沒碰見他?如果沒有趕緊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啊。」
時逸趕忙點頭:「碰見了碰見了。」
不過這碰見的原因跟他以為的確實不太一樣啊!
時逸這時才回想起譚將剛剛出現時幾乎掩飾不住的粗喘聲——如果只是在臨走前叫他兩聲,他又何須喘成這個樣子。
想到這些,時逸剛才的氣悶又不由得悄悄消失了。
譚將這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冷冷淡淡,又喜歡噎人,但實際上卻善良的很。
「對了,還有譚老師讓小陶買的宵夜,給你也帶了一份,不過現在可能有點涼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吃。」舒揚往桌上還放著的一次性餐盒指了指。
聽到這裡,譚將在時逸心裡已經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善良就能夠形容的了,這種設定,完全是來世間拯救人類的天使啊!
現在的他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對人家的吐槽。
晚上劇組的盒飯他沒扒拉幾口,現在過了大半夜,他又做了那麼個疲累的夢,舒揚不說還好,這一提起來,時逸才發覺自己早已飢腸轆轆。
為了不再繼續打擾舒揚的休息,他三兩口把宵夜一掃而光,又匆匆洗了個澡,就鑽進了被窩裡。
可是下半夜他卻遲遲都無法入睡。
雖然譚將一直都不承認和他一樣能看見靈體,可是他每次的表現卻都讓時逸有種奇異的感覺。
第一次在水下,譚將讓他離去時淡定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溺水的人應該有的樣子。
雖然後來他一直堅持自己看到的是水草,可是導演都已經決定了放棄這片湖,去室內補拍,他卻又在時逸差點出事之後,堅持要去打撈水草。
還有今晚,知道他一個人落在片場,便急匆匆地回去找他。
這一切難道真的只是因為譚將的善良?或者是僅僅只是巧合?
總不可能是譚影帝在這短短几天的相處里就愛上了他,才會毫不考慮地相信他說的話吧?
發現自己的思緒竟突然飄到這麼一個奇怪的方向,時逸不由得滿臉黑線。
他之前考慮的難道不應該是譚將到底能不能見鬼嗎?
這麼胡思亂想著,時逸不由得越來越清醒,更何況在道具間里那個夢中的內容也一直像是放電影一樣,不停地在他腦海里重播,其中的畫面讓他更加難以入睡。
這一場由譚將溺水引起的風波在劇組裡算是已經過去,既然案子已經交到警察手裡,當然也就再沒他們什麼事兒,大家的拍攝工作也迅速步入正軌。
可是對於時逸來說,這件事卻遠遠不算是畫上了句號。
那對錄視頻找孩子的夫婦卻在找到屍體的那天起,就再沒有更新過微博動態。
再加上最開始那個人稍顯隱晦的爆料,網上一時間流言四起,對那一對夫婦的質疑聲也幾乎達到了頂峰,X市公安官博賬號底下每天打聽案情的評論鋪天蓋地。
上次問他們話的那位警察特意過來找他們補了一份正式的筆錄簽名,時逸忍不住,就對他多問了兩句:「案子怎麼樣?進行的順利嗎?」
警察叔叔無奈地搖搖頭:「倒是有些眉目,就是一直找不到關鍵性的證據,嫌疑人又咬死了不肯承認,有一場好戰要打。」
警察叔叔還是十分有職業道德的,只說了嫌疑人幾個字,並沒有告訴他嫌疑人是誰。
可是這種事,時逸又哪裡需要他說呢?
在道具間里的那個夢實在是太過真實,在加上他這段時間的種種經歷,更是讓他忍不住覺得自己夢見的就是曾經發生過的場景。
再說劇組裡,儘管當初譚將打撈水草是打著要繼續在那片湖裡拍戲的名義,可是現在裡面撈出來一具屍體,就算大家心理再強大,也不可能再在裡面接著拍,於是也只能別無選擇地換場地,那幾場戲也就只有等這邊的戲份全都結束,再到租借的地方補拍。
時逸的戲份本來就少,除去那幾場戲,閑得更厲害,這會兒聽見警察說這些,就更是坐立難安,幾乎是一頭扎進了對這件案子的研究中。
現在這個案子的社會影響巨大,就算是辦案人員已經明確表示沒有結案,暫時不方便透露任何信息,可是卻也阻擋不住廣大網民當熱心群眾的決心。
再加上之前為了眾籌,那一對夫婦也根本沒有瞞著自己的個人信息,現在他們成了害死孩子的兇犯,所有的信息更是滿天飛。
哪怕是在其他與此案完全無關的熱門微博底下,都能看到一些免費水軍在評論里貼出來寫著他們所有資料的圖片,呼籲大家關注。
先不說這種舉動到底正不正確,時逸確實也在其中找到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比如說那對夫婦在搬家之前的住址。
其實時逸也知道譚將說的很對,就算他當時的夢境再真實,也不可能被當成給殺人兇手定罪的證據,這件事跟他原本就沒有關係,他能做的,當然也只是跟別人一樣,相信那些辦案的警察就好。
但也許是因為與那個孩子那點微妙的緣分,只要一想起來他在夢中那絕望的眼神,時逸就沒辦法說服自己真的放手不管。
這天又沒有他的戲份,時逸獨自在酒店裡考慮的很久,還是忍不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出了門。
他的目的地,當然就是網上爆出來的那個地址。
可事實卻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順利,到了地方,他才發現,想要了解真實情況的熱心群眾真的是太多了,那一棟違章建築一樣的破舊小樓外面居然圍著滿滿的人,原本可能根本沒有人會關注的地方,現在不得不派了幾個人守著,一把鎖鎖得牢牢的,不是裡面的住戶,根本不讓進。
門口還有些人在叫罵著要進去找線索,時逸作為一個公眾人物,生怕被人看出來自己的身份,連走近都不敢,也就只能遠遠站著。
說起來,他跟這些以為自己就是正義使者的叫罵者有什麼不同嗎?也不過是想憑著自己的想法找到線索而已。
想到這些,時逸不由得感到些挫敗。
他的手機突然叮叮咚咚地響起來。
時逸以為是劇組有事找他,趕忙拿出來看看,才發現打過電話來的人居然是譚將。
這簡直比劇組有事還讓他吃驚。
他趕忙接起來:「譚老師,有什麼事嗎?」
「不要一個人亂查,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自己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