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四章
第二天又是艷陽,昨日的陰雲彷彿從未出現過,劍閣弟子們不知曉,顧閑影不說,花離也沒有去問,眾人如常的聚在劍閣外,上演著的依然是顧閑影陪練眾弟子,平沙暴打夏蘊的場景。
戚桐長老今日帶了靈貓團團來看熱鬧,花離便又與它玩在了一塊兒。
這群弟子的悟性與根骨都不錯,在顧閑影的教習之下進步很大,不過短短的一段日子就有了些劍道雛形。而更加讓人驚訝的是,就連三大長老之一的嚴天舒在替他們鑄了劍之後,也跟著加入了圍觀的隊伍,一群人待在這裡看劍閣弟子練劍,比看戲還要認真。
休息的間隙,弟子們會問顧閑影劍法上的問題,也會問些別的東西,白羽劍宗前後幾百年,都被他們給問了個遍。
「太師叔祖。」沈玉山和宮巍靠坐在旁邊休息,一人手裡捧了一塊西瓜,翹著腿悠閑看著夏蘊挨揍:「劍祠裡面的劍都有些什麼來頭啊?」
顧閑影也正坐在角落,難得的片刻閑暇,她的視線便始終沒離開過花離。聽見沈玉山二人的問話,她神情認真了些應道:「你想問的是居中的那三把劍吧?」
劍祠內的劍都是白羽劍宗先代高手們曾經使用過的劍,這點顧閑影早就為弟子們解釋過,而如今沈玉山又問出這話,想知道的自然另有其事。
沈玉山撓了撓頭,倒是老和他唱反調的宮巍這次難得接著這話道:「太師叔祖,你知道對嗎?」
顧閑影點頭,見兩個少年滿臉欲言又止的盯著自己,終於道:「劍祠最居中的那把劍,是我們白羽劍宗開山祖師當初曾經使用過的佩劍,名字叫做七星。」
「唔。」宮巍立即應聲道,「我知道,因為那把劍上面有七顆星星。」
沈玉山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了宮巍一眼,「咱們開山祖師的劍當然沒那麼簡單。」
顧閑影也沒去解釋,笑了笑道:「第二把劍叫做逢魔,是當年我師父的佩劍。」
沈玉山和宮巍同時瞪大了眼睛,兩個人支吾著道:「原來太師叔祖的師父那麼了不起!」
在整個白羽劍宗,佩劍在劍祠內擺放的位置便越靠近中央,那麼那人生前在宗門內的地位便越是不凡,排在第一的是開山祖師的七星劍,這大家自然都能夠猜想得到,但卻沒料到排在第二的封魔劍,劍主竟是顧閑影的師父。
宮巍懵了好一會兒,拉扯了一下沈玉山的衣角,小聲問道:「太師叔祖的師父,我們該稱呼什麼?」
沈玉山也沒能立即回過神來,猶豫了一會兒乾脆臉色一變擺手道:「管那麼多做什麼!」他沒好氣的將人推開,趕緊問顧閑影道:「太師叔祖的師父的劍為什麼會被放在那裡?他是不是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少年心性對於當下的事情不感興趣,卻對從前發生過的古老傳奇總是好奇,顧閑影對此毫不意外,沈玉山問,她便答:「嗯,師父他老人家替天下除了一個罪惡滔天的魔頭,為此不惜舍了一身功力最終魂飛魄散。」
如今世道安樂,生活在這種時候的少年自然不會知道「魔頭」這個稱呼究竟代表著什麼,但這番話依然讓沈玉山和宮巍不禁怔住。
魂飛魄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兩人聽了竟也有些發怵。
顧閑影知道這些話題對於劍閣弟子來說太過沉重,於是改換了話題道:「你們劍練得怎麼樣了?」
「……」對於兩名少年來說,這個話題似乎比剛才的還要沉重。
兩個人吃完西瓜一溜煙的跑了,顧閑影坐在原處卻沒有動,她視線遙遙落在原處,看著早已放晴的天際,還有高聳在遠處的白羽劍宗後山,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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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時間很快過去,在白羽劍宗待了許久的平沙終於也要離開此地。
離開之前,平沙特地與花離在房間中交談了許久,叮囑了不少的事情,隨後又交給了他許多靈丹妙藥還有天材地寶,花離沒有推辭盡數收下,結果等平沙走後幾乎全都送給了白羽劍宗。
平沙走之前其實還找過顧閑影,不過並未交談上幾句,語氣間依然有著警告,但在顧閑影看來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最後平沙找了夏蘊,雖然只有短暫的相處,但夏蘊看來頗合平沙的眼緣,所以平沙心中早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弟子,於是最後一頓揍也沒有留情。夏蘊被揍得鼻青臉腫送平沙下山,最後被平沙臨走時一句「好好練劍,不然回來還揍你」嚇得不輕,抱著葉歌差點哭出聲來。
平沙離開之後,白羽劍宗的日子依舊,若說最大的改變,大概就是夏蘊成了弟子中練劍最認真的那個人,白天練晚上練,苦著臉像是生怕平沙突然從何處殺回來。
於是夏蘊的劍法也有了長足的進步,雖不如天生資質極高的葉歌,境界卻也不低。
從這一點上,顧閑影倒是對平沙十分感激。
好一陣子沒能夠單獨與花離相處,顧閑影本以為接下來終於能夠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待在一起,誰知天不遂人願,據掌門蘇衡所說,因為碧霞峰大會就要開始,到時候會有不少其餘宗門的弟子前來白羽劍宗拜會,而顧閑影身為劍閣主人,自然也要先行準備打點一番。
如此一來,顧閑影暫且便沒有機會教習劍法,也沒有機會與花離單獨相處了。
顧閑影整天在白羽劍宗內忙得不見人影,便只得留下花離替她看著少年們,好在兩人手中還有個心意相通的鐲子,能夠隨時聽見對方的聲音。
因為當初那白螺實在不好用,顧閑影記了多年,如今稍有機會,便讓嚴天舒替自己做了這鐲子,以便自己想要與花離說話,立即便能夠聽見對方的聲音。
「你看那些小鬼沒有沒偷懶?」鐲子里傳來顧閑影的聲音,那是以神識直接通過鐲子交談,卻非真正的開口說話。
花離坐在亭中,目光落在劍閣弟子們身上,神色柔和地回應顧閑影道:「沒有,大家都在認真練劍。」
頓了一瞬,花離仍沒忍住問道:「阿閑現在在做什麼?」
顧閑影幾乎是立即就回應了花離,語氣中滿是無奈:「我在跟一堆長老說話,聽說其餘門派要來,他們太緊張了。」
花離笑了起來:「因為是大事啊。」
顧閑影不這樣覺得:「要是當初的白羽劍宗,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折騰成這樣。」片刻的安靜,顧閑影似乎遇上了什麼事,接著對花離道:「蘇衡來找我了,先不說了。」
花離笑意還未斂去,輕聲應了下來。
手鐲上的咒術感應霎時消失,顧閑影的聲音也不再傳來,花離霎時覺得有些空落,很快起身朝著幾名弟子走去。
夏蘊正好練得滿頭是汗,放下手中的劍歪著頭看花離道:「花離前輩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花離一怔,摸了摸臉頰才道:「嗯?」
夏蘊眨眼循著話道:「花離前輩笑成那樣,定是想到太師叔祖啦。」
花離頓時紅了臉。
倒是葉歌一劍揮了過來,劍鋒掃過夏蘊下盤,嚇得夏蘊趕緊躲開,「葉歌!你這樣突然嚇人會嚇死人的!」
葉歌不以為然,淡淡道:「練劍,別廢話。」
幾名劍閣弟子到底還是聽葉歌的話,然而這時候夏蘊仍是忍不住低下頭喃喃道:「平沙那個大個子走了都沒人陪我練劍了,我這不是不習慣嗎?」
葉歌「哦」了一聲,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喜歡挨打?」
「誰喜歡挨打了!」夏蘊跳腳一陣,連忙糾正道:「就是沒人陪練,總覺得劍怎麼練都不對,一個人揮劍有什麼意思?」
聽夏蘊這麼說,葉歌揚手又是一劍揮出,劍風擦著夏蘊的臉頰過去,風過落下了幾縷髮絲,他似笑非笑道:「我陪你練?」
「不要不要,你這個不知輕重的傢伙!」夏蘊有些心疼自己被割掉的頭髮,乾脆頹喪著臉在旁邊蹲了下來,葉歌面色不變,卻有些欲言又止,旁邊的小師妹譚慕羽聽見這番對話也忍不住好奇地看了過來。
就在這時候,忽有一個聲音傳來道:「要不然,我陪你練吧?」
場間霎時安靜,這道聲音十分熟悉,眾人都知道出聲的人是誰,但卻誰都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話。沈玉山和宮巍本在練劍,後來不知怎地棄了劍扭打在一處,這時候也靜了下來,兩個人還相互掐著對方的脖子。
葉歌抱著劍微微挑起了眉,亦是驚訝。而最驚訝的莫過於夏蘊,他驀然抬頭,視線一瞬便落在了出聲那人的身上。
花離面含笑意,笑意和暖如春風,認真地重複了一遍道:「我陪你練劍吧。」
夏蘊霎時如遭雷擊,蹭地站了起來。
誰都知道花離是太師叔祖最重視的人,在身邊的時候要盯著,吃飯的時候要照顧著,不在視線里的時候就擔心著,生怕他的在這白羽劍宗里走丟了,對待他比對待任何人都要上心。
因為顧閑影的這種對待,人們久而久之便生出了一種感覺,覺得這位漂亮得不像凡人的花離前輩就是個脆弱得需要人時時保護的存在。
但事實顯然並非如此。
他們沒有忘記,花離曾經在清霧洞中被冰封了數百年,他是太師叔祖喜歡的人,是平沙的少主。
他究竟擁有什麼樣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