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小幺
莉莉在2002年6月24日因病搶救無效,拋下她半歲的兒子小幺和年邁的媽媽,離我們而去。從此,半歲的小幺就與外婆幺幺相依為命。小幺像所有這樣大的小貓一樣,他吃飽了喝足了就瘋玩,一刻不停地跳上跳下,跳東跳西,要不就偷襲外婆,追著老貓扑打。幺幺在小幺小時候不曾善待小幺,因此心虛得要命,小幺一撲上來咬其實他只是虛虛地咬她就本能地反抗,幺幺一反抗,小幺以為是和他玩,更來勁了,一老一小撕滾在地板上。幺幺到底年紀大了,不是小幺的對手,只勉強應付二三個會合就抽身。幺幺一逃,小幺就猛追。有幾次,幺幺嚇得二三天不敢回家。那段時間,幺幺一看見小幺就逃,這正應了一句老話:只可欺老不可欺小。個把月前,幺幺還咬著小幺的脖子盪圈子,眨眼間,她就不敢與小幺照面了。一看見小幺迎面走來,她掉頭就避開。我們開始也一直以為小幺是在報復,後來漸漸看明白了,他不過是在和外婆玩。我們看明白的時候,幺幺也看明白了,她不再怕小幺。打歸打鬧歸鬧,小幺像他的媽媽莉莉一樣孝順,從不記仇。他天真、充滿愛心,不諳世事,膽子特別小,長得膀大腰圓了也不敢離家一步,了不起跑到自家的院牆上,瞪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外面的世界。小幺畢竟也是外婆帶大的,在幺幺不見了的那些天,小幺一天到晚地哭著要外婆。小幺的聲音像他父親,又細又輕又溫和,用劉勝利的話說是「很嗲」,可那些天他的聲音變得高八度,變得又尖又響,一刻不停地叫,那樣子真是急得不得了。本來我一坐下來他就跳到我膝上,依偎在我懷裡,可現在不一樣了,我一坐下他也跳到我腿上,但是他不像以往那樣用手摸摸我的臉,把腦袋貼到我胸口,而是用他鋒利的爪子一把一把地抓我的腿,看著我叫,目光之急切,意思很明確:你別坐了,快去給我找外婆呀。我對他說:「小幺,我們和你一樣著急,我們每天都在找你外婆,我累了,你讓我歇一會兒好不好……」小幺還是不依不饒地看著我叫,催著我去找,那目光實在讓人於心不忍。事實上,在那段時間裡,找幺幺是我們生活中最重要的內容。因為貓一般都在晚上10點以後出來,他們避開人,10點以後人們睡覺了,街巷裡安靜下來,貓也出來了。特別是下半夜,那些街巷簡直就成了他們的天堂,各種各樣的貓在小巷裡盡情地追逐、嬉戲、玩耍。所以每晚10點以後,劉勝利開始出去找貓,有些時候我和他一道去找,但是基本上都是他一個人在找。那天,大院開始靜下來的時候,劉勝利又去找幺幺了,一路找一路喊「幺幺——幺幺——」我在家裡忽聽得「喵——喵——」一聲很響的貓叫,我心裡驀一喜,以為是幺幺,豎起耳朵細聽,竟是小幺。原來膽小得從來不敢出門的小幺跟劉勝利找外婆去了。小幺跟在劉勝利後面,劉勝利喊一聲「幺幺——」小幺跟著長叫一聲「喵——」在靜夜中,聲音之凄涼,令人心悸。但是他畢竟膽子小,跟到大門口。我循聲出屋門一看,只見小幺站在大門口,目光專註地看著劉勝利的背影。「小幺,我們回家。」我抱起小幺回屋。進屋后我放下小幺,「喵——喵——」小幺朝我叫,哀哀地看著我,我知道他在向我要他的外婆。我們天天晚上找幺幺,2月21日晚上10點多,我和劉勝利又出去找幺幺,回來時沒注意小幺,到第二天早上才發現小幺不見了。於是兩個人一早就出去找,前前後後地找個遍。當時我們只是擔心幺幺,因為幺幺年紀畢竟大了,我擔心她在跳牆時會因體力不濟失足而死,小幺身強力壯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小幺第二天沒回來,我們著急了。小幺不象幺幺,他肯定不會走遠,他是只非常膽小的貓,再則,他還沒有開化,不會去找女朋友。貓和人一樣,只有愛情的力量才能使他情迷心竅忘記主人和家。我心裡明白,他是去找外婆了。我們邊上是些農民房子,招租了許多外地民工,那些巷子里又臟又亂,其中有一個民工是剛從廣東過來的廚師。廣東人是要吃貓的,我們私下裡託人打聽那個廣東廚師有沒有吃過貓,我們當時最怕的是小幺和幺幺讓這些外地民工給吃了。我們角角落落都找了,連那些堆著的破爛堆都去翻了,都沒有他們的蹤影。小幺失蹤后的二三天里,原先我們在找幺幺時看見的那些貓都不見了。街坊說這些貓肯定是被人偷走賣到外地去了,也有人說是賣給醫院做實驗去了。我不相信。醫院是天使雲集的地方,不會幹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我也不大相信我們家的貓能被偷走。在我的經驗中,如果有人偷貓,那人必定得以魚誘之,可我們家的小幺根本就不知道魚為何物。他從小吃貓糧,家裡給他吃魚,初時他竟疑疑惑惑地看了老半天,還是沒有碰。這之後,他還是視魚為異物,從不肯吃。就在這一天,杭州《今日早報》報載:康橋派出所抓住一偷貓賊。抓貓賊用一隻鐵籠子,鐵籠子內吊著一隻活麻雀,以此誘捕貓。我一聽頓足:完了完了。小幺還是個孩子,十分貪玩,見了麻雀一定會撲進去的。他對人從不設防,他不知道人會是這樣的陰險兇殘。《今日早報》說:偷貓賊夜裡12點出來,只三四個小時就偷了12隻貓,凌晨四五點鐘以20元一隻的價賣給一些餐館,餐館的黑心老闆殺了貓冒充辣子兔肉賣。偷貓賊被抓獲后,12隻貓從編織袋放出時,有2隻已經死了,10隻當下四處奪路逃生。夜裡10點鐘,朋友打電話來告知這個消息。當時,我們馬上給那家派出所打了電話,派出所證實了這個消息。當時我們還心存僥倖:那兩個偷貓賊在康橋,離我們這兒遠著,我們的幺幺和小幺不一定會被抓走。但是如何解釋那些失蹤的貓?不管我們敢不敢承認,幺幺、小幺已經是凶多吉少。不幸的消息接踵而來,我們在找貓的過程中,社區的保安告訴我們:前段時間他們看見一個又黑又瘦的傢伙,騎著自行車,用一個裝著麻雀的鐵籠子,在社區附近抓貓。聽到這個消息后,劉勝利每天夜裡1點鐘起來,騎著自行車大街小巷轉悠,他恨死了偷貓賊,他要抓住偷貓賊,要找回我們的貓。他1點鐘出去,2點多回來,他就這樣白天找,夜裡找,第二天一大早又找,而後趕著上班。萬般無奈中,我們求助於媒體,如果我們家幺幺、小幺誤入誰家,我們將不惜以重金贖回。浙江的《青年時報》以很大篇幅及時地對此作了題為《18歲貓奶奶和1歲貓孫子神秘失蹤主人懷疑「抓貓團伙」逮走祖孫倆》的報道,但是除了有好心者願意以貓相贈外,沒有一點兒關於幺幺和小幺的消息。我們不想要別人的貓,我們只想找回我們自己家的貓,因為我們尋找的實際上是我們和幺幺、小幺之間的情感。幺幺和我們一起生活了18年,小幺是我們莉莉留下的孩子,他們是歡歡這個貓家族的一脈血親,是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們依然每天找,每天為他們留著大門。一天清晨四點多鐘,我們突然聽到了幺幺的叫聲,劉勝利跳下床衝出屋,只見幺幺狂叫著一路突奔而來。可是小幺卻再也沒有回來。此時我們心存的最後願望是只要小幺能活著,哪怕他被賣到安徽鄉下去過苦日子,也要比被人當辣子兔肉吃了強啊。而且劉勝利說了,他一定要抓到那兩個偷貓賊,他要每天半夜出去候,抓到偷貓賊的話,如果小幺果真有幸被賣到安徽,我們會出資去把小幺贖回來。小幺,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主人是多麼想念你?「在歐洲,已經有13個國家頒布禁止剪掉貓爪行為的法規,美國的一個城市最近也以全票通過這項法案:剪掉貓爪被視為犯罪。」讀完這條消息,我心裡竟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