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關鍵不在認識誰而在想認識誰(2)
在這群地下房客中,有一位22歲的青年,他體格魁梧而笨拙,長了兩隻大象一樣的耳朵。他剛成為德克薩斯州民主黨眾議員理查德·克萊博格的秘書,兩周之前他還是休斯頓一所中學的教書匠。這位青年在道奇飯店度過第一夜的時候,就有一些奇怪的舉動—一這些舉動,直到臨終之前的幾個月,他才告訴了他的好友兼傳記作者多里斯·基恩斯。那天晚上,林登·約翰遜一共沖了四次澡。他四次披著浴巾,沿著大廳走到公用浴室,四次打開水龍頭,塗上肥皂。第二天凌晨,他又早早起床,五次跑去刷牙,中間間隔只有五分鐘。這位德克薩斯州的青年人,有他自己的目的。飯店裡還有75個和他一樣的國會秘書。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認識他們,認識得越多越好。他的這一招數成功了。在華盛頓還不過三個月,這位新來乍到的人就成了「小國會」的議長,那是一個由眾議院全體助手組成的組織。這是約翰遜在華盛頓的首場演出,他展示了自己基本的政治手段。他向我們證明,向上爬就意味著結交人,兩者事實上是一回事。在我還不懂國會山是如何運作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一直難以理解,像林登·約翰遜那樣的人為什麼能爬到那樣高的位置?這個人在電視上的形象沒有任何吸引力,他戴著一副滑稽可笑的老花鏡,不斷斜眼瞟看講稿提示器,緊張得大汗淋漓。此外,他的一些名聲狼藉的個人行為,例如賣弄身上闌尾手術留下的疤痕,拎著愛犬的耳朵把它舉起來,坐在廁所馬桶上處理公務,也絲毫不能給他的形象帶來什麼好處。然而,就是這個人在動蕩不安的60年代,向我們這些「美國同胞」描畫著他的偉大藍圖。我和那個年代的很多大學生一樣,始終被這個謎團困擾:為什麼在一個運轉良好的民主制度中,這樣一個人居然能爬到無數比他更加能幹、更有魅力的同行頭上,決定著國家的戰爭與和平?隨著歲月的流逝,我才漸漸明白,約翰遜所掌握的這套一對一的交往技巧——專家們稱之為「零售政治」,在國會和其他各種組織中是多麼有效。林登·約翰遜之所以能掌握和行使權力,藉助的不是電視聚光燈的眩目光芒,而是一對一交流時的個人風采。在本書後面,我們會看到富蘭克林·羅斯福和雷納德·里根藉助廣播、電視贏得權力的例子,但這個德克薩斯人與他們不同,他多數的買賣都靠零售成交,一次只接待一個顧客。對於所有渴求權力的人來說,再也找不到比這位1931年曾披著浴巾、站在道奇飯店的洗澡間里到處和別人打招呼的高大青年更好的榜樣了。在約翰遜看來,國會山就是進行零售政治買賣的風水寶地。其中關鍵的一點是,在國會山他只需要與少數的一批人打交道。這一點與其他機構里的政治,不論是公司還是大學,倒是有相似之處。如果說羅斯福的傑作是通過「爐邊談話」影響了千百萬廣播聽眾,那麼,約翰遜則是把魔力直接運用到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身上。在他那裡,人數越少,效果就越好。雖然約翰遜在眾議院度過了10個春秋,但他到進入參議院之後才真正成為權勢人物。向100名參議員進行零售,總是比向435名眾議員零售容易得多。「從第一天起就可以看出來,參議院就是他呆的地方,它的人數、規模剛好合適,」曾長期擔任約翰遜的助手的沃爾特·詹金斯在回首往事時這樣說。要計算約翰遜在這個機構里的政治上升速度,我們只需要記住兩個日期:他1949年進入參議院,1952年底就成了參議院民主黨領袖。約翰遜在參議院的權力之路,其開端和他當年在道奇飯店地下室洗澡間里完全一樣:直奔權力源頭而去。當年為了在秘書政治中脫穎而出,他深入到飯店的角角落落,找出最有份量的那批選票。他為了贏得參議院的領導地位,也是用同樣的方法開始,那就是查明權力源頭的具體位置。正如政治學家西奧多·懷特所說,約翰遜表現出了一種追求權力的本能,那種本能「就像鮭魚為了產卵就一定要溯流而上,是一種原始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