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青苔
我忍住恐懼,心想不能慌,不能因為前些天遇到的那些東西,就看什麼人都像鬼,說不定這老闆是殘疾人那。
我裝作不在意的磚頭瞥了一眼那個白裙女人的下身,她的小腿和腳都白的沒有血色,腳上穿著高跟鞋,剛才走過來的時候,在地上還有聲音。
大概是我多疑了。
「怎麼不喝茶?我特意泡的。」
我想大概是我的臉色實在不好,她才說出這話,心下有些感激,於是端起茶杯,掀開茶蓋就要喝一口,卻沒想,我習慣的低頭一看,就嚇得把那茶杯扔到地上,砸個粉粹。
那杯子里,那裡是茶水,分明是血水!
那「女人」見到我的動作,還道:「怎麼倒了,我可花了翻功夫泡的。」
我這才確定這個公司不對勁,那坐在椅子上的hr從頭到尾只是嘴上噙著笑,卻不問我旁的問題,還有那站在男人旁邊一開始領路的女人,面容僵硬臉色蒼白嘴唇卻紅似血。
我趕忙從椅子上站起身,掃了一眼站在我的包旁邊的白裙女人和門,決定還是從門逃跑。
「抱歉打擾了……」
我站起身衝到門邊擰著門把手,可怎麼也擰不開,聽到身後的動靜,我不禁回頭看了一眼,正瞧著那白裙女人在我的身後,離我的臉只有幾寸距離,而此時,她臉上的皮肉正一塊塊的腐爛,一邊的眼睛,變成了一個血窟窿。
「為什麼急著走呢?」
我手還握在門把手上,咬著牙一用力,終於是打開了,也不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外沖,衝到樓梯處,腳下一滑,低頭一看,剛才還是水泥的地面上全是濕乎乎的青苔,台階的隙縫處一點點的滲著血。
我咬咬牙,只想著只要跑出這樓房就好了。
哪想到我竟然真的順利跑了下來,身後也沒有追趕的聲音,樓房的大門依舊敞開著,我正往外沖,就在門口撞到一人,
等我站穩腳跟看過去,就看見一年輕的女人正看著我。
我見她似乎要往這棟樓里走,以為她也是被騙來面試,沒多想就拉著她想走:「別進去,裡面……裡面不安全。」
我尚且存了些理智,沒說裡面有鬼,哪知道這女人身後冒出來一個小男孩,正抱著女人的腿歪著頭露著半個腦袋笑看著我。
「姐姐,你可以陪我玩兒嗎?」
我心裡著急:「出去再玩。」
然後我又對那女人說:「現在真的很危險,我們先出去。」
「不,姐姐現在陪我玩。」
那小孩不依,從女人的身後站出來往我這邊走,他的小手伸向我,神情透露著天真。
可是他剛才被女人的腿擋住的半個腦袋,卻是開的,甚至能看到腦花,而他手上,忽然出現一顆血球,一滴滴的往下淌血。
我的呼吸漏了半拍,這是進了鬼窩了,還是我瘋了,青天白日,撞到一群鬼?
又想到圖書館的鬼和孫鶴軒,忽然覺得,他們除了臉色蒼白些,要賞心悅目的太多。
但我很快就知道,他們也更和善。
因為那小男孩見我不接他手上的血球,已經冷下了臉,臉上的天真不見,聲音也變得陰森起來:「姐姐不和我玩嗎?那姐姐這輩子都別想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我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孩子的意思,那個女人已經深處手向我抓來。
我看到她黑長鋒利的指甲,在地上狼狽的打了個滾,躲了過去,而我剛才所站的地方,有幾道深深的划痕。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可她緊接著又向我撓過來,我半坐在地上,眼看就沒法躲過去,忽然衣領被一拽,狠狠的向後拉去,我驚魂未定時,就被人一把拉起來抱在懷裡。
冰冷的觸感,我有些錯亂的抬頭看去,卻見孫鶴軒眼底含著擔憂,低頭看著我。
不知道為什麼,同樣是鬼,他一出現,我緊繃著的心就鬆了下來。
大概是他曾經救過我一次。
我這麼想。
「夫人,為夫來晚了。」他伸手扣上我的後腦勺,將我的腦袋壓在他的懷裡。
他的腦袋低下來靠在我的腦袋上,他的身子也漸漸有了人類一般的體溫,讓我舒適的吐了口氣,我忽然不想再在內心詆毀這隻鬼了。
至少,我能感覺到他是真的關心我。
至少,這一次我是真的安心下來了。
「恩。」
我應了聲,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隔了好一會兒,我的情緒穩了下來,伸手試著推了推他,沒有推動,只好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恩……」他含糊了一聲,卻轉移了話題,「你怎麼會惹上他們……」
「他們?」我直覺聽起來不簡單。
然後強硬的推開他,轉身,果然,那個女人和孩子都不在了,甚至,那個樓房也不在了。
我想起圖書館那幾隻鬼,以為他們又是因為害怕孫鶴軒逃走了。
那個大師也說,孫鶴軒不是一般的鬼。
「他們全都不在了?」
「不……我們被困住了。」孫鶴軒面無表情道。
聽起來十分嚴重,我想起那個小男孩說的留下來陪他,可又沒有明確感覺被困住,只能問:「那……怎麼辦?」
「破陣。」
聽著很厲害,但我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跟在他身後。
身後是剛才來的小巷,我跟著他走進去,卻沒想到在這小巷兜兜轉轉,原本短短的小巷,像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一般。
果真是被困住了。
可孫鶴軒還在一遍遍往前走,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我什麼用處也派不上,不敢多問,只安靜的跟在他後面。
可大概走了半小時,他依舊一遍遍的走時,我不禁說道:「還沒想到辦法嗎?我們已經走了有二十幾遍了。」
「恩,」他本來只是順口應了一聲,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可很快,他的眼睛含著精光望向我,「夫人剛才說什麼?」
「你想到辦法……」
「不是這句。」
我一愣:「我們走了二十幾遍了?」
他緊緊盯著我:「夫人是如何得知我們走了多少回的?」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路邊那朵花我已經瞧著二十幾回了,和鬼打牆似的。
「你不是說我們被困住了?這不就是鬼打牆嗎?」
「這自然是,只是夫人是如何得知回數的?」
我指著他身後那朵花:「這花我瞧見二十幾回了,一直在這兒啊。」
他眼底一亮,卻沒轉身去看那花,只誇我道:「不愧是為夫的夫人!此陣卻是世俗所稱的鬼打牆,夫人可知為夫這一路走來,正是尋找此陣的陣眼,而如今,卻被夫人尋到了。」
於是陣眼就是這朵小花嗎?
我欲言又止。
這陣眼,如果被人不小心踩壞了,不就破了嗎?
不過,也難為這傢伙個子高,又不低頭看路,一路上連朵花都沒注意到。
「夫人去把那朵花摘掉即可破此陣。」
我一愣,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向那朵花,此時還特意讓我去摘……
「你看不到那花?」
他笑著搖頭:「夫人才是最厲害的。」
我不理會他的阿諛奉承,上前一把把那花扯掉。
眼前一陣風沙迷得我睜不開眼,手被人一拉,拽進懷裡,熟悉的溫度讓我瞬間僵硬的身子放鬆下來。
他的大手扣在我的腦後,另一手按在我的背上,幾乎將我全都遮擋住。
待風沙停住,孫鶴軒放開我,我才抬頭看向身周。
沒想到,周圍已經全然看不到小巷樓房,而是一片荒地。
「來了。」孫鶴軒忽而低沉著聲音道。
我一愣,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有些緊張,他輕笑著牽住我的手。
「夫人不必害怕,有為夫在呢。」
話音剛落,荒地上就出現之前那白裙女人,和那小男孩及帶著他的女人。
那小男孩看見我,高興的朝我招手:「姐姐,陪我玩兒!」
說罷他就沖著我跑來,孫鶴軒卻一抬手,手中一道光芒往男孩的眉心一衝,他只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就化作一股黑氣消散了。
而一旁女鬼約莫是男孩的母親,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就飛衝上來,孫鶴軒眼也不眨又是一個抬手,這女鬼就一聲慘叫,也化作黑氣消散了。
可奇怪的是,那個白裙女人,從頭到尾就一直看著孫鶴軒動作,沒有阻止,她的眼神,在我看來,就像是在做研究的時候看小白鼠表現的那些教授一樣。
我覺得奇怪,輕輕拽了拽孫鶴軒的衣袖,想提醒他注意一些。
可那女人好似看見我的動作,扯著嘴角對我笑,她本來恢復之前見我模樣的姣好臉龐又忽的開始腐爛。
她似乎也察覺到了,指尖點了點腐爛的地方,嘆口氣道:「這幅皮囊快撐不住了,得找幅新的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她一開始同別的鬼表現不一樣,不論是更自然的表情,還是自然的動作。
她用的是人的皮囊!
我倒吸一口冷氣。
她不會,是想找年輕女孩的皮囊,才用實習兼職這種理由約人過來面試,再……
孫鶴軒牽住我的手收了收,似乎是在讓我安心。
「你收集人皮囊,我不會追究,只是你今日,是沖著我的夫人而來吧!」孫鶴軒的聲音忽的低沉下來,「你,可是聽到了什麼?」
對方一愣,而後好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憑的什麼追究我?況且,如今深陷此陣的是你們,你是又什麼資格同我談判?」
我一愣,我們不是已經破陣了嗎?
「陣中陣。」孫鶴軒低聲說了一聲。
我咬牙,而後快速掃視著這片荒地,希望找到想方才那朵花一樣的特別的東西,或許那就是陣眼。
孫鶴軒大概明白我的意思,身子向前走了兩步,從和我並肩到站在我的身前,高大的身子將我完全擋住,我可以肆無忌憚的四處張望。
「你以為困住我們就可是勝方?大不了,我殺了你,你就同你那兩個同伴作伴去,這陣自然也破了。」孫鶴軒冷笑一聲,聲音里偷著血腥。
對方卻沒有被嚇到,只說:「這陣我可弄不出來,你就是殺了我也沒用,我不想同你打,不如你把那丫頭交給我,我就放你出陣。」
我在孫鶴軒的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還是感覺到他的低氣壓,顯然十分生氣。
這顯然是我們處於劣勢,我心下著急,眼睛轉的更快,很快注意到荒地唯一的一塊石頭。
我一愣,雖然不敢確定,只能試一試了,於是我小心翼翼的在不被對面女人發現的情況,在孫鶴軒的手裡一筆一劃的寫著「石頭」二字。
害怕他沒法通過這方法認出,我一筆一劃寫的很慢,重複了幾遍。
只是我剛寫第一個字的時候,孫鶴軒的背脊一僵,可很快放鬆下來,我就沒有多想。
大概是不習慣吧。
他的頭微微向右偏了一些,應該是確定石頭的位置。
現在,只要我們速度夠快就能破陣離開此地,那女人顯然打不過孫鶴軒,我登時覺得很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