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第 151 章
……如果看到這段話就證明你的訂閱率太低了。那應該就是間桐家了。
芽衣蹲在不遠處的石凳上,她只能看到無數乾枯的樹木。今天,下午下了小雪,到黃昏時分就變成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芽衣將自己裹進海綿寶寶的娃娃衣里——剛開始,她還很嫌棄,但等空氣漸漸冷下來,不等迦爾納催促,芽衣就主動爬進了玩偶服里。
真冷啊。
芽衣哈出一口白霧。
在霧氣中,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的。厚厚的白雪宛如巨大的雲團,將眼前的森林完全蓋住。天色是一種混沌不明的紫紅色,天和地的分界線上懸挂著幾顆不太明顯的星星。
「御主……」
芽衣轉過頭,看見白髮的從者慢慢從透明變成實體,這種從英靈化的過程,無論看多少次,都讓人覺得十分奇妙:「回來了?」
「嗯,巡視結束,附近沒有任何人。」
這也沒有出乎芽衣的預料,在到達這裡之前,她嘗試著找人問路,然而,無論是誰,都信誓旦旦地表明這附近沒有一家姓間桐的宅邸。如果不是芽衣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有點自信,否則,怕是會真的信以為真離開此地。
「那麼,」芽衣努力板起臉,做出威嚴的樣子——
「現在就讓我們解決掉間桐雁夜吧!」
迦爾納沒有動。
「迦爾納?」
迦爾納明顯地猶豫了片刻:「御主,你這個位置離戰場太近了,很容易波及到的。你要不要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他真心誠意地建議道。
然而,迦爾納的話剛剛說完,芽衣就猛然搖頭:「不要,我要留下來和你一起戰鬥,哪裡有從者在戰場上奮戰,御主卻躲在家裡的行為。」她說著,儼然是忘記了自己前不久是怎麼打敗肯尼斯的,眼見著迦爾納就要否決,芽衣鬼使神差地,又補充了幾句,「萬一你不在我身邊,我被衛宮切嗣暗殺了怎麼辦?」
這番話有理有據,迦爾納被說服了:「確實如此,還是御主想得更為周到。」
誒?
她剛才說什麼來著?
「不管怎麼說,吾之長|槍必然會為主人帶來勝利。」迦爾納說著,挑起槍身,將尖端對準那片極為寬廣的雪林,一隻眼睛微微睜開,另一隻眼睛半閉著,那姿勢真是特別傲慢。
迦爾納緩慢出聲:「梵天啊……」
誒?
等等……等等!
「詛咒我身!(Brahmastrakundala!)」迦爾納高聲解放寶具真名,他手中的金色之槍,立刻就纏繞上了一層熊熊燃燒的火焰。芽衣眼睜睜地,看著迦爾納將不滅之刃投擲了出去——
肉眼可見的,高溫甚至讓空氣都扭曲起來。不滅之刃在半空中就開始噴薄出大量的火焰,幾乎將半個天空都熊熊燃燒起來。那是何等壯觀的景象,以至於,芽衣腦子裡都有短暫的空白——
夭壽啦!
隕石撞大地啦!
迦爾納站在了芽衣面前,將向著兩人湧來的火焰和熱浪盡數攔下來。原本隱藏起來的陰暗宅邸,也在此刻被迫顯露出了它真實的模樣。不過,很遺憾,芽衣還來不及看到它的真面目,近乎無窮無盡地火海就直接淹沒了它。
就像是一滴琥珀,輕柔地將小蟲子包裹起來。
——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聲。
那無疑是地獄般的場景,宛如黑色潮水般的蟲子從地下湧出,時而擴散時而匯聚,每一次被火焰灼燒時,那些蟲子都發出彷彿人類在極短痛苦的尖叫聲。只是聽見那個聲音,就令人感到頭皮發麻。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烤蛋白質的味道。
也許是眼前的場景太過震撼,芽衣竟然走神了,她想起了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語句來形容這個場景:「……現在,我們抓住了它,掐掉頭去掉尾,放在火上烤一烤,嘎嘣脆,雞肉味。」
「御主,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芽衣捂住臉,咳嗽一聲,「說起來,這麼大的陣仗,這樣誇張的寶具解放,真的沒問題嗎?魔力什麼的還支持得住嗎?」
迦爾納神色怪異地看了芽衣一眼:「那個,御主啊……」
「嗯?」
「我剛才使用的寶具,是對國寶具。」
冷場。
芽衣簡直快要壓不住自己想吐槽的衝動了——迦爾納你這是想說,沒有順手毀滅掉一個國家,已經是你極大程度的壓制了手中寶具的出力了嗎?
迦爾納想了想,又更加細緻地解釋了自己的用意,「我不太了解蟲魔術,不過,從御主的描述來看,可能會具有很多奇妙的能力……那麼,既然載體是蟲子,與其依次應對那些麻煩的能力,倒不如一把火燒它個乾乾淨淨。」
說的好!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道理我都懂——
可芽衣總有一種錯覺,迦爾納解放寶具的那一刻,與其說是殺敵,反而耍酷的成分更重一些……不不不,她當然知道那完全不可能,但是,就在那一瞬間,芽衣真的有一種被自家從者的風采亮到了的感受。
「來了。」迦爾納突然出聲,打斷了芽衣的胡思亂想。
這句提醒還沒有結束,間桐宅的屋頂就被猛然撕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破洞,瓦片和燃燒的木屑一起四處飛揚。芽衣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巨響:「吼————啊————!!!」
被不詳的黑煙所縈繞的黑色騎士,左邊的手夾著一個帶兜帽的白髮男子,右邊的手夾著一個紫色頭髮的可愛小女孩,從火海之中沖了出來,發出了震天的怒吼。
「吼————啊————!!!」
……
歡迎來到冬木市。
這句巨大的歡迎廣告語,就矗立在飛機場的外廣場上,它穿透過冷冰冰的玻璃,最終落入少女色澤偏冷清的瞳孔里。芽衣趴在飛機圓圓的小窗上,往外凝視了一會兒,直到到站的廣播響起,她才拉低了頭頂的鴨舌帽,擋住了自己的面容。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儘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芽衣仍然在上地鐵時,被幾個男學生髮覺了。他們立刻團了過來,不容置疑地抬起芽衣的行李,護送著她,直到賓館門口。幾個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這樣離去:「咳咳,那個……小姐姐,你有手機號嗎?加一個唄。」
芽衣隨之回眸。
發問的男生就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仰面往後退了半步,他吞吐說:「並不是……不,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有什麼幫得上忙,那就再好不過了。留個手機,方便一點。」他勉強說完,立刻側過頭,耳尖泛紅。
芽衣只是眨了眨眼睛。
男學生們集體倒退一步:「對、對不起。」他們奇怪的舉動,引來了幾個行人的好奇一瞥。不過,假若位置對換,行人的表現也未必比男學生們要好多少——是芽衣太古怪了。
不是美。也不是惹人憐惜。
而是一種在這兩者之上的,能蠱惑人心的存在,令人僅僅只是站在她面前,就有一種塵埃仰視日月雲光的畏懼感。
芽衣開口了:「抱歉。」
她的聲音輕和柔軟,像是細碎的雪花裹進寂靜虛無的酷寒里。
「沒,沒什麼。」男學生們只得告辭,有人仍舊忍不住回頭。忽然一陣冷風吹來,下雪了。
其中一個男生在繞過路口的拐角后,壓抑著亢奮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漂亮的女孩子,彷彿閃閃發光一樣……」
「可是……」
也有人遲疑道:「你們不覺得,她有點,格格不入的,臉色也很蒼白……況且,普通人類怎麼也應當有些小可愛的缺陷吧。比如說隔壁學校的川上富江小姐,眼角的痣就很可愛……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些傳言?」
他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真正的人類……能完美成那樣嗎?」
一陣沒由來的冷風穿過幾人中間,詭異的沉默蔓延著。半晌,才有一個男學生咳嗽一聲:「也沒有多完美啦,最起碼,我覺得,完美的女性……」
他伸手在虛空中抓了一把。
「這裡應該更大一點吧。」
「你夠了啦。」
少年們打打鬧鬧地跑開了。但即便是他們自己,也不會想到,她們多多少少猜到了一點真相——芽衣,大概,也許,說不定……
真的不能稱之為活人了。
不過即便是芽衣自己,也不能明確地說出,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了。硬要下一個定義的話,大概就是……活人芽衣,在彌留之際生出來的殘像。
生人的執念。死人的殘渣。
非生也非死,僅僅只是因為不甘心而強行停留在世間的迴響。伊人已逝,空留迴響。這樣的執念之深,甚至驚動了一位不知名的存在,祂注視著她,忍不住感嘆:「殘影喲,是什麼讓你不肯消逝。你只不過是水中的月影,春日的融雪。太陽已然高升,春風早就鳴奏。為何仍不離去,為何依舊徘徊。」
「不為什麼。」
芽衣聽到自己這樣回答:「想活下去,難道還是我與生俱來的原罪嗎?」
想活著。
想擁有未來。
活著活著活著活著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