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預賽（4）

奧斯維德的唇有些涼，但碰觸之處漫延開來的信息素卻濃烈得灼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西澤壓抑下的嚮導信息素完全引了出來。

兩股信息素一強一弱，完美地融合在一處，無視了背後成排倒坍的大樹和身下激戰後的狼藉，那些關於比賽的緊張激烈的一切都在這奇異的交融中迅速退去，徒留下不遠處沒了駕駛員的機甲茫然地矗立，見證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警告！警告！信息素濃度異常！賽事醫療機器人即將抵達！請相關人員留在原地！再重複一遍……」

尖利的警報從終端中傳出，將西澤從失神中拉扯回來，他像是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樣，用力推開壓在他身上的奧斯維德。

然而人是推開了，那充盈在周身的信息素卻鬱結不散，不遺餘力地試圖蠶食他的意志。西澤心中警鈴大震，理智告訴他要逃離，但身體卻不受控制想要再次靠近。

奧斯維德的情況也沒有好多少，被西澤推開之後他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本就冷淡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他抿著嘴唇按壓太陽穴，為自己剛才突然的失控而心驚不已，那一瞬間發生的一切只能用頭腦一空來形容。

兩人神色各異，都對剛才情不自禁的一吻深感震驚，完美交融的信息素下是對立僵持的氣氛，彼此都沉默了下來。

「抵達目標位置，開始進行健康情況掃描。」突然冒出來的白色機器人打破了這種尷尬的安靜。

星雲杯十分關注選手們的身體情況，有一整個醫療團隊全天候監控比賽上的一切，只要情況不對，醫療機器人就會進入賽場進行掃描。

這個白色機器人型號很新，掃描程序啟動不到幾秒，便得出了初步診斷結果，只聽它嘀的一聲，在還有些找不著北的兩位男士間投下了另一顆重磅炸.彈——

「檢測到微弱結合熱反應，根據賽事醫療優先準則，將立即執行傳輸協議！」

倒計時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西澤這才反應過來機器人說了什麼，他面色一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一陣天旋地轉，等白光閃過後，眼前的景象已經變了一幅。

周圍哪裡還是樹林，哪裡還有機甲？有的只是一堵白色的大門，一個東西碰在他腳上，西澤踉蹌著回頭，和一同狼狽現身的奧斯維德看了個對眼，兩人都同時僵住。

不容他們有任何反應，前方的大門往兩邊敞開，衝出來幾個醫務人員，然而他們剛進來，就被奧斯維德身上強烈的哨兵信息素衝擊得忍不住倒退幾步。

「不行，這信息素濃度超標了，抑製劑呢？」

門裡應聲冒出來兩個全自動醫療艙，一邊一個伸出機械手將西澤和奧斯維德塞進艙裡頭，不由分說地先給他倆來上一針抑製劑。

藥劑見效很快，西澤感到一陣輕鬆，那種想要靠近某人的感覺頓時緩解不少。

等現場的信息素濃度降下去之後，醫務人員才拿著各種設備靠近，檢測的檢測，記錄的記錄，說話聲亂作一團。

「西澤·道爾森，奧斯維德·希爾，登記的身份信息都是准A級哨兵。」

「什麼？不是說檢測到微弱結合熱反應嗎？兩個哨兵？」

「……等等，好像有些不對！你們看看這個數據，噢我的天95%！」

西澤幾次想要脫身，都馬上被各種醫療檢測設備絆住，混亂之中，一個男聲傳來：「安靜，亂七八糟的怎麼回事？」

正看著檢測數據的醫護人員一見到來人，忙道：「馬修醫生，您快來看看！」

名叫馬修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來，往光幕上一看，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他目光轉而落在西澤和奧斯維德身上，停頓了一下才吩咐道：「先將他們送去隔離室，另外加強賽場里的信息素監控，留意看看有沒有其他異常人員，從倉庫里調一批抑製劑出來備用，情況一旦不對，馬上分發給附近的哨兵。」

西澤和奧斯維德就這麼被扔到了醫務隔離室。

和外頭的喧鬧相比，隔離室里安靜得詭異，西澤花了些時間才解開醫療艙那些固定扣，剛坐起身便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那天晚上是你。」

西澤動作一頓，面上還算鎮定，但心不可抑制地急跳，他循聲看去，發現奧斯維德的視線正緊緊鎖在他身上，目光深沉難測。

他意識到對方說的是肯定句，立即明白奧斯維德已經從信息素中察覺到了什麼。對於哨兵和嚮導來說，只要結合過，哪怕不是最終結合，對方的信息素在一段時間內都會殘留在精神印象中，一旦有機會重新接觸到，就能馬上分辨出來。

他身上的嚮導信息素其實很微弱，有香水遮掩，又有機甲的隔絕，本不該被奧斯維德發現，然而比賽瞬息萬變，計劃趕不上變化。

西澤鬱悶地暗嘆一聲，道：「如果你是說那個95%匹配結果……」到了這種時候，他也沒了遮掩的意思，「是我沒錯。」

「但我起來的時候你就不在了，你也沒有說過這件事。」奧斯維德皺起眉。

西澤禮貌回以微笑：「因為沒有必要，我本來打算明天去一趟協會登記的，順便將你列入匹配黑名單。」

奧斯維德那張撲克臉終於生動了起來，他聞言有些詫異地看著西澤，顯然沒料到對方想將他加入匹配黑名單，不解道：「為什麼？95%的匹配度，已經算是很難得的了。」

100%的匹配度一直只存在於理論當中，聯盟這麼多年以來，最高匹配度也只有98%，95%確實算是不錯的了。

西澤笑得不以為意：「確實挺高的，可惜你不是我想要的對象，嚮導才是我的首選。難道你不也是這麼想的嗎？」在他想象中，匹配度低一些也沒所謂，對方應該是一個可愛的或者活潑的嚮導，最好有一隻軟綿綿的精神體，但絕不會是一個性格無聊得令人髮指，毫無情趣可言的奇怪哨兵。

他相信奧斯維德也是這麼認為的，畢竟兩人互相不對盤這麼多年，為了這麼個事情牽扯在一起，實在沒有必要。

奧斯維德聽得一陣沉默，西澤以為自己說對了。

結果對方冷著臉轉過身，走了兩步后淡淡來了一句：「匹配結果是你，我其實沒有覺得不好。」

西澤猛地抬起頭，但奧斯維德說完之後就靠在角落裡閉上了眼睛，沒了說話的興緻。

等到再見到那個叫馬修的醫生已經是十多分鐘后了。

「先生們，我想你們也發現了……你們倆離得那麼遠幹什麼？」馬修拿著診斷報告進門，看到各佔據一個牆角站著的兩人，奇怪地停住了腳步。

他並不是一個人過來，另一個挺拔的身影跟在後面，目光往室內一掃，聲音有些興緻勃勃：「你們居然沒撲在一起，這真是奇怪。」

熟悉的聲音讓西澤差點一個趔趄，他深吸一口氣看向來人，彷彿看到的是一個行走的麻煩製造機：「中將。」他表情有些慘不忍睹地道。

另一個角落的奧斯維德看見來人，也猛地站直了身，嚴肅地敬了個軍禮：「中將。」

列夫中將上上下下把兩人看了一遍，興味盎然：「不錯，雖然被抑製劑緩解了不少，但還是能聞出來，這是春天的味道。」

西澤：「……」

列夫中將是軍部要員，同時也兼任獵星兵團的兵團長，是西澤的頂頭上司，然而這位軍部的活躍派除了關心聯盟大事之外，還特別心繫自己部下的終身大事。好死不死的是，中將今天正好受邀到現場觀賽，相信他已經全方位多角度地觀摩了剛才那倉促的一吻，現在正是磨刀霍霍向西澤的時候。

列夫中將：「你們沒看到外頭因為你們那一親都亂成怎樣了！我一看到你們被傳送出賽場就立即趕過來醫療組，沒想到在馬修醫生這裡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他說著欣慰地拍了拍西澤肩膀，唏噓嘆息，「95%，你和奧斯維德居然匹配度95%，這可是你們十年來唯一一個匹配結果啊！」

西澤差點咳出一口老血，目光炯炯地看向馬修。

後者無辜地望天，列夫中將繼續道：「你別看他了，我自己看到檢測記錄的，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還覺醒了嚮導屬性？」他有些擔心地看著自己的下屬，一改往日說話時的彪悍氣勢，換了副和緩的腔調，「什麼時候覺醒的？怎麼沒去登記？」

西澤太陽穴突突狂跳：「……準備明天去。」

「不夠謹慎。」列夫中將搖了搖頭，沖一直不說話的奧斯維德招了招手，後者遲疑走到近前，結果中將話聲立即變了個調，壓低了聲音道，「成年才覺醒屬性，本來就已經夠緊急的，現在還出現結合熱低熱，老實說吧，你們倆，做了是嗎？」

西澤、奧斯維德：「……」

列夫中將：「哦沒做全套也沒什麼，摸一摸舔一舔總該有吧？」

西澤心梗得幾乎想以下犯上了。

但列夫中將仍然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滿臉我懂的表情：「《結合熱》那本必修書上不是都說過了嗎？性成熟之後，和高匹配度的對象親密接觸將會引髮結合熱的到來，你們倆現在只有對方一個高匹配對象，結合熱是怎麼來的，大家心裡會沒數嗎？」

中將拍了拍兩個因為他的話而瞬間僵直的年輕人，語重心長：「沒關係的，都是成年人了，我還擔心你們倆匹配了這麼多年沒結果，會憋出些什麼緊要的病來，沒想到一個匹配就把你們倆都安排妥了。怎麼樣，決定什麼時候辦正式的結合禮？」

西澤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打斷沒完沒了的中將。

「誰說我們要在一起了，匹配結果只是參考，本來就不一定作數。」

中將聞言兩道濃眉一擰，威嚴的目光刮過去：「這是睡了不打算負責了是嗎？！」他振振有詞，擲地有聲，「他媽我們獵星怎麼能出這種渣滓！」

西澤一個頭兩個大，正思索該怎麼說，就聽一直沉默的奧斯維德突然道：「該負責的是我。」

西澤：「……」

中將吃了一驚：「……原來是你上了……是這樣嗎？哦我早該猜到的，咳，所以是你不願意？」

奧斯維德搖了搖頭：「不是的，但他已經拒絕我了。」

西澤一愣，還沒來得及細想奧斯維德這句話，就聽中將在旁邊恨鐵不成鋼地道：「他一個匹配釘子戶，十年才出一個結果，還好意思挑挑揀揀？」

西澤：「……」

「你別管他那麼多，低熱既然出現了，結合熱隨時都可能會來。」中將無視掉屬下緊迫的目光道，「我一直教導獵星的人要把握機會，干一次不行就多干幾次，功夫磨練好些，人自然就跑不掉了，這就是獵星一幫歪瓜裂棗都能找到伴的原因。」

他邊說邊拍著奧斯維德的肩膀，不無感嘆：「近衛兵團和獵星兵團之間早就該聯合起來了，把握住機會啊小夥子，回頭我和你們近衛兵團的法比安中將通通氣，讓你過來我們獵星這邊掛職幾天怎麼樣，等西澤正式結合熱一來，反正也沒別的人符合匹配要求了，到時還不是任你搓圓捏扁？」

西澤：「……？？？」

這是別人家的上司吧？有這麼教別人坑自己屬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