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躍遷

結合熱前期的熱症，到了什麼程度才會觸及爆發的臨界點導致最終結合熱的到來？

對於這個問題，官方的解釋一直有些模糊。

西澤以前覺得那不是自己需要關心的問題，現在親身體會之後才覺得——媽的智障。

於是他紅著臉虎視眈眈地看了奧斯維德一陣，不得不內心安慰自己說：還好，現在這個體溫還能忍受，升溫之後也沒有什麼後續癥狀，他也不至於真的見到奧斯維德就忍不住撲上去。由此可見，應該還不到迫在眉睫的地步。

當然，是不是真的不迫在眉睫，他就拒絕思考了。

畢竟不能總往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躺平任日這種危險的思路上鑽研。

西澤勉強平復了一下，打開終端嘗試著接通獵星的通訊，然而終端上卻顯示了一個大大的紅叉，提示說信號微弱。

「我們很可能在一艘載客用的普通飛船上。」他擰眉道，載客用的飛船配備的星系級通訊收發器版本較低，遠不及戰艦和機甲上的先進，因而在船上多少會出現終端通訊受阻的情況。

暫時聯絡不上相熟的人，西澤便不得不將關注點放回到當前另兩個重點問題上——這艘飛船是怎麼回事？拜爾斯和那個嚮導去了哪裡？

解決了這兩個問題，他才能離開這鬼地方回學院去找蘭登教授支招，不然就算大熱臨頭，他可能真的只能躺平任日了。

不等他出聲，一個能答疑解惑的人就出現在他面前。

離西澤不遠處的門吱呀一聲敞開，一個身穿飛船艙管制服的男人打著哈欠走出來，見到門前三人後眉頭一皺，小眼睛狐疑地打量著他們道：「你們怎麼還站在艙門口，飛船起飛之後馬上就要進行躍遷了，請快些進去按著票面找自己的位置坐下。」

西澤和奧斯維德面面相覷，意識到這人居然沒有懷疑他們的身份。

兩人互相打了個眼色，西澤牽著卡蘿的手上前笑道：「抱歉，耽擱了一下，現在馬上進去。」

那個男人點了點頭，開啟終端一邊往艙門出走一邊道：「一號位艙門確認，有幾位乘客在這邊，我已經提醒他們進去了。」

另一邊的聲音表示確認后，男人關上了終端，無意中轉頭時發現西澤還站在旁邊不動，不由皺眉道：「你怎麼……」

話聲戛然而止，男人眼白翻起，被悄無聲色出現在背後的奧斯維德一個手刀擊倒在地。

一號艙門值班室內。

職位應該是艙管的男人閉著眼癱坐在椅子上。

卡蘿遲疑著湊到男人的面前，有些不確定地看了看天各一方站著的西澤和奧斯維德：「真……真的要這麼幹嗎？」

得到西澤肯定的點頭后，卡蘿吞了吞口水，瞪大了眼睛：「要、要是沒控制成功，你一定要把他敲暈！」

「知道了。」西澤笑道，上前鉗制住男人的雙肩，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面頰。

男人眯蒙著眼睛醒來，入眼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后一愣：「你在這裡干什……么……」

說到么字的時候他劇烈地抖了抖，彷彿被什麼魘住了一樣，面上一時失神又一時清醒。

卡蘿一看他那古怪模樣，頓時有些泄氣，西澤忙道：「別急，慢慢來！」

小姑娘滿頭大汗，哭喪著臉：「他眼睛小，我看不清啊！」

西澤：「……湊近了仔細找找！」

卡蘿：「我只是個E級嚮導……」

西澤靈機一動，指了指另一邊的奧斯維德：「你不是說你喜歡他嗎？本尊在此這麼慫真的好嗎？」

奧斯維德：「……」

卡蘿：「……嚶！」

卡蘿被奧斯維德看了一眼，臉上一紅，雞血打上了頭，於是長吁了一口氣，勉強定了定神，瞪圓著雙眼試圖加深對男人的精神暗示。

偶像的注視果然對少女有鞭策作用，男人的眼睛逐漸無神，到了最後他整個人放鬆下來，呆坐著毫無焦點地目視前方。

卡蘿第一次試著對陌生人使用精神暗示，聲音有些發抖：「要，要問什麼？」

西澤速戰速決，走上前面對著男人問道：「你剛剛說飛船起飛之後要躍遷，這是什麼飛船？目的地是哪裡？」

男人張嘴機械回應：「聯盟B3型號載客運輸兩用飛船，目的地是第二象限的雙子星系雙子A星。」

「船上都是些什麼人？去那裡做什麼？」

「都是普通旅客，我們每天會開出三趟常規的跨星系航線去雙子星系的。裡頭，哦裡頭有一部分是表演團的人，就是那位星際大明星格拉芙小姐的表演團，聽說他們要去雙子A星進行星雲杯預熱表演。」

西澤一愣，這位格拉芙小姐確實算得上星際聞名的明星，她在星雲網上人氣極高，每次做星系巡演時都是一票難求。這屆星雲杯組委會特別邀請了她作為賽前預熱表演嘉賓，她最近穿梭在幾個星系之間，據說雙子A星正好就是最後一程，預熱完了等星雲杯決賽正式開幕，她還將會在開幕式上進行獻唱。

沒想到她就在這艘飛船上。

西澤不由有些疑惑：「這艘飛船沒有被人包下？」

「沒有。」

「那你剛才有沒有見到兩個穿著校服的人登船？男的那個金色頭髮，是個哨兵，女的是個嚮導。」

男人很快搖頭道：「沒有。」

被精神暗示過的人，你讓他說什麼他就會說什麼，除非是接受過嚴苛的抗暗示訓練，否則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說假話。

但這就很奇怪了，西澤抬起頭：「拜爾斯他們難道沒有被傳送到這裡嗎？」

「不。」旁邊的奧斯維德卻搖了搖頭，示意他看房間里的幾個監控光幕。

只見其中一個光幕顯示的監控畫面大概是位於客艙角落，兩條人影極不起眼地混在其中，靠在邊緣慢慢走動，隨後鑽進了某個房間，消失在監控之中。

西澤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兩人正是拜爾斯和那個嚮導。

「他們既然借著測試打掩護，在學院森林裡另外開了個傳送出口，那就是事前算好了逃跑路線，如果這艘飛船不是特意來接他們的，那我懷疑這艘飛船裡面有他們的接應人。」

但很快，那房間的門再次打開，這次出來的只有那個嚮導，不見拜爾斯的蹤影。

西澤緊緊盯著那個嚮導走進客艙坐票區域，混進了某一排座位坐了下來。

她人很矮，坐下之後幾乎被前後左右的乘客擋住，西澤看了一陣，不知怎麼的隱隱覺得不對，他視線快速地掠過其他幾個位置的監控畫面，發現再也沒有一個監控能拍到那排座椅的正面。

他正要說話，忽地一個字正腔圓的廣播聲音在頭頂響起。

「飛船即將進行第一次躍遷，請各位乘客馬上返回位置扣好安全帶，重複一遍……」

西澤眉頭一皺，不得不從光幕上移開視線，轉頭飛快將那個男人撥到地上，對卡蘿道：「快來坐下扣上安全帶，盡量拉著這個人，別讓他甩出去了。」

躍遷時由於空間場被扭曲，會出現不可預估的情況，人類毫無防護迎接躍遷的話，輕則頭暈目眩，重則被可能壓得撞在牆上內臟大出血。所以飛船的座位都經過特殊設計，能緩衝躍遷時的巨大衝力，防止乘客被甩出去受傷。

但這個值班室里只有兩個位置，卡蘿佔了一個，他和奧斯維德勢必有一個人沒有位置坐。

西澤目光四掃，想要另尋結實的地方熬過躍遷的強大衝力，卻聽背後有人輕嘆一聲，一陣熟悉的信息素飛快靠近。

奧斯維德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一把將他拉過去按在僅剩的一張椅子上，三兩下給他扣上安全帶。

西澤被那陣突然靠近的信息素弄得有些恍惚，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緊緊扣在座位上不能動了。

奧斯維德做完這一切后眼睛有些微微發紅，大約也是因為靠得近了受到西澤信息素的影響，他微微透了口氣，迅速往後退去。

哪知剛退開一步，手便被人一把捉住。

抬眼正好對上西澤有些惱怒的目光。

「你幹什麼！」

奧斯維德沉聲道：「我去另外找個地方……」

「來不及了。」西澤看到光幕上閃動的躍遷倒計時，咬牙用力將他拉了過來，「你待在這裡別動。」

話音未落，飛船便開始劇烈震動，奧斯維德只得貼著座椅屈膝蹲下，躍遷那一瞬間，眼前所有東西似乎被割裂成忽長忽短的一截截，他根本無暇細顧，一隻手用力扳著座椅的扶手，忍受著所有器官被大力拉扯又大力擠壓的可怕感覺。

恍惚間，那陣強烈的感覺似乎減緩了一些，他睜眼看去，發現西澤不知什麼時候將扶手降下去一截，用力把他拉到自己旁邊來。

座椅空間有限，一側堪堪托住了他的半邊肩膀，聊勝於無。

不知過了多久，飛船劇震一下后彷彿跌進一處鬆軟的海綿之中，晃動幾下后終於平穩下來，視覺中變形的物件都變回原狀，被忽略掉的警報聲也由遠而近地回到耳邊。

西澤鬆了口氣，一動之下才發現自己居然還緊緊握著奧斯維德的手腕。

頓時窘迫地鬆開。

「……沒事吧？」他敷衍地問，別過臉佯裝去看光幕。

「沒事。」奧斯維德胸口還一抽一抽地痛，但這都不算什麼，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深深的指印，覺得那陣溫熱得有些發燙的觸感還殘留在上面。

換著是卡蘿或者別的誰，他都會這麼做的。並不是因為那個人是奧斯維德就會變得不一樣。

西澤這麼跟自己說，這是哨兵保護他人的本能。

他定了定神，漫不經心地去看監控畫面，看了一會後驀地臉色一變。

「——那個嚮導呢？」

他喃喃出聲，解開安全帶衝到監控前，蹙眉看著一個高大男人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而躍遷之前那位置原本坐著的神秘嚮導，則不知何時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