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心情不錯

17.心情不錯

送走了庄月,雲裳就提前去往秦王現在所住的宮殿,剛下過雪的兩天是最冷的時候,昨夜風大,院子里掛著霧凇的那棵小樹已經不見了,原本用來埋下樹根下木桶的那個小坑也被填平了,表面覆蓋了一層白雪,彷彿那裡本來就空無一物一樣。

冷風裡面夾雜著從別處刮來的小雪粒,貼上人的皮膚就化開,涼涼的。出門時,雲裳再沒有閒情逸緻步行而去,乘著車,她在路上回想著庄月的話。

活的久一點,看的多一點,也就沒那麼容易人云亦云,自我懷疑。

如果她是一個真正的小姑娘,並且性格敏感不成熟,可能早就忍不住哭了,容貌美醜從不該是女子的錯。大方一點,可以當面辯論,任性一點兒恐怕要到秦王那兒上眼藥了。

雲裳不在乎庄月怎麼看她,她想從秦王那裡找到答案。

遠遠地,守在前殿的太監便看到了一架車過來,車子華蓋四角掛著黃銅燈盞,形如花朵,左右宮人是眼熟的宮女,太監恭敬地上前,只見一個披著淡青色斗篷的女子從車上下來,她籠著手,蓮步輕移,容色被寬大的帽子擋住,讓人看不真切。

雲裳下了車,就有太監過來引路,其實這段路已經很短了,對方和她說:「大王交代過,若是夫人來了直接進去就行,不過昨天夜裡前朝事多,大王忙了一宿,此時也許還在休息。」

秀谷從荷包里取出幾個銀珠塞到小太監手裡,「辛苦你了。」小太監歡歡喜喜地收下銀子,親熱的叫秀谷一會兒有空去吃茶。

雲裳進門,淡淡的熏香縈繞,床榻前的帳幔拉著,她脫了斗篷,侍女半弓著身子輕輕撩開帳子的一個小縫隙讓雲裳通過。秦王躺在床上,蓋著一層石青色的錦被,他一個人睡覺的時候習慣端正平躺。雲裳腳下微動,踩掉兩隻鞋子,提起裙子,腳下無聲,輕輕走到秦王榻邊,在床榻邊坐下,打量對方,秦王睡著時很安靜,嘴唇微微抿著,胸前的被子隨著呼吸起伏,光線昏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打下兩片像是小扇子一樣的陰影。

指尖微捻,雲裳覺得有點癢,盯著那兩扇睫毛,她試探伸出手去,卻見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視線裡面沒有一絲睡意,而她的手腕正被人牢牢擒在手裡。

「大王眼下都有青痕了,雖然諸事繁雜,也應該多保重身體。」雲裳盯著對方的睫毛說,還遺憾地嘆了口氣。

隨著秦王鬆手,雲裳的手心貼上了對方的臉頰,眼中一片關心,掌心下熱乎乎,還軟軟的。

雲裳順勢解了襪子,腿一彎躺到了床上,半邊身子挨著秦王,整個人舒舒服服又放鬆,她感嘆,「若是天天都能和大王這樣在一起才好呢。」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被風吹得有些涼的手往人身上貼,對於莫名其妙的流產她心裡還有氣呢。

秦王任由她略帶涼意的手心貼在自己手臂上,笑著道:「你啊,小女兒性子,怎地如此愛嬌」,又見雲裳頭上淡粉色的珠花落在枕畔,便撿在手心玩耍,「孤記得你喜歡花木,過幾日讓人把綠湖平了,冬天移梅樹夏日栽杏樹,美人一年四季都有景可賞了。」

「多謝大王牽挂,但這樣勞民傷財是不是不好?」雲裳聽侍女說綠湖是因秋季落滿荷花而聞名的,而且是一個很大的湖,趙太后就住在哪兒。

等等……趙太后?

秦王拍拍她的頭,「幾株花木而已,宮中人足矣,又不征役,哪裡來的勞民傷財。」

也許是年輕,即使熬了一夜,他臉上疲意也不重,眼尾舒展,看上去心情不錯,頗為放鬆。

雲裳轉個身,對著秦王的側臉,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一樣,面色氣憤,「今天有人進宮拜訪,妾才知道有流言不知道從哪裡傳出,居然說我懷孕了,並且還已經流產了!簡直莫名其妙!」

秦王抱過雲裳,兩人呼吸相近,雲裳盯著秦王的臉色,不放過一分一毫。

他很平靜,只是剛剛似有似無的輕鬆笑意微斂,平靜暗藏深沉的視線落在雲裳臉上,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摸了摸雲裳的頭,像是在撫摸一隻華貴漂亮的貓兒,「宮中瑣事,美人不必操心,亂說話的人,孤會處置。」他循循溫和,語氣柔軟的像安慰一個小孩子。

雲裳看著他,帶著幾分懵懂和憂愁,小心問:「真的沒事兒嗎?今天上午,庄先生來找我……」

「不管她求你做什麼都不要答應。」秦王平聲打斷了雲裳的話,見她怔楞在那兒身體有些僵硬,便輕輕把人攬到自己懷裡,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說:「那些事兒,你都不懂,不要多說,也不要多做,保護好自己。」

「如果有人要害我?」

「宮裡不會有的,如果有……很快就會消失。」秦王低聲說。

「……那些流言蜚語……?」

「不必擔憂。」

貼著秦王熱燙的身體,對方呼吸之間對方的氣息噴洒在自己耳畔,雲裳掌心下就是一顆跳動的心臟,她將自己的臉頰貼在秦王寬厚的肩頭,睜著眼睛,瞳仁里倒映著牆壁上的紋路,此時此刻,她心如止水。

秦王也許是真的累了,不一會兒呼吸漸漸變得緩慢悠長,雲裳單手撐著床榻想要起身,腰間卻又被一雙大手扣住,她抬頭見秦王還閉著眼睛,便拉好被子,輕手輕腳地縮到了對方懷裡。

暖融融的,呼吸間都是對方的味道,雲裳想象著自己是一本書,被人遺落在這張床上,這裡正好有個男人。

但如果書有嘴,應該咬他一口,視線落在秦王微微敞開的領口,雲裳牙根發癢,感覺像是小兒換牙一般。

宮裡的流言果然是秦王傳的,她早有預料,畢竟和她朝夕相處的人除了侍女只有他一個,若他說自己懷孕,誰能拆穿?無人清楚雲美人身上到底沒有發生過「懷孕——流產」這件事,只有他說出來,最讓人信服,庄月才如此篤定。

可是為什麼呢?一件事情的原因很容易從結果上推測出來。

太后被禁足了,太后喜歡的綠湖要被填上了,這個張揚風流的女人要失勢了。因為他的兒子,親口斷言,她迫害王嗣,並且絕不寬容。

思緒翻滾間,她心裡有一個莫名的聯想,此時醫療並不發達,一個女人如果意外流產了,很有可能再也不能生育,甚至失去性命也不會讓人意外。秦王也許是在為她在人前找個借口,但是不過一瞬間,雲裳就把這個念頭丟到了一邊。

在這個時代,一個女人如果不能生育,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兒。

秦王想讓她生一個孩子,這是為她好,雲裳知道。他這樣為自己考慮,雲裳心裡很感激,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的下半生考慮,不管多少,他總該是將這個人放在心上的。

不能生育,對一個女人幾乎等同於。此女有殘疾,不祥、不幸。

如果秦王是因為要讓雲裳少受歧視,而把這個鍋扣到太後身上呢?她會不會高興?

雲裳心裡搖頭,因為她是這後宮里的姬妾,一個太守送來的禮物,一個……傻姑娘,所以秦王不尊重她。

他想哄她開心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兒,也不覺得她不會開心,畢竟,秦王賞賜下的東西,雲裳都歡歡喜喜的接過來了。

雲裳把頭從被子里探出來,目光落在秦王的臉上,端詳著他的五官,他還是那麼英俊那麼帥,但是沒有幾刻鐘前那麼可愛了。

系統看見雲裳嘆氣,便想法子安慰她,「你沒錯,要是中獎得了一百塊自然高高興興的拿著去搓一頓慶祝,但要是誰把錢打到人臉上,就算是一億我們也不要!」

「哪有那麼嚴重!」雲裳被系統說得心中失笑,倒也放鬆下來了。

秦王和羅雲裳是兩個階層的人,甚至於他稱孤道寡,整個世界的人和他都不一樣,他不會和任何一個姬妾,甚至是他未來的妻子,像現代的那些愛侶一般相處。

但是,她和他所有的姬妾都不一樣,他能決定他們所有人的生死,而她的生死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兩個人的關係,從一開始就不對等,雲裳靠在秦王懷裡,軟軟地伸腿輕輕踢了他一下,反被人把那條腿壓住,她閉著眼睛和系統說:「給我講個童話故事好不好。」

「從前,有個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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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盡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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