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拳拳忠僕心

5.拳拳忠僕心

一年前

一輪冬月高掛中天,銀雁城內歌舞昇平。

平陽湖上緩游著幾艘畫舫,湖水被斑斕火光映得浮光掠影,宛如粼粼碎金。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舫上青蔥玉指慢捻琵琶如珠落,廊上輕薄霓裳多情曼舞醉遊人。

就聽岸邊一個外地客艷羨道:「湖心那艘畫舫好生奢華!」不知船上人幾何,但見雕梁畫柱,綺羅翩躚,湖中畫舫往來十幾艘,唯有它最為奪目。

眾人笑道:「那是咱新任太守朱大人的船!聽說船上還請來了桂大人!」

「桂大人?」

「就是那位宮廷第一金甲衛隊長,皇上面前的大紅人,桂臣雪桂大人啊!桂大人在咱們銀雁城可是聲名赫赫,無人不知!聽說他不僅智勇雙全,玄功過人,還生得面如冠玉,乃是南方三城冠絕第一的美男子!見過他的女子都念念難忘,就連皇城裡的公主們也都為他犯了相思!」

「哪一位,快快指給我看!」

「喏!就是那位穿銀甲配雙劍的公子!」

恰好那畫舫移近岸邊,那外地客順著眾人視線望去,就見船帆邊跪坐著一個青年。青年一身銀光熠熠的鎧甲,腰后交叉別著一對銀灰長劍,頭戴高冠,腳蹬高筒軍靴,體態風流俊俏。

「咦,怎麼戴著面具?」

原來他正屏氣凝神想一睹真容,終於盼到那桂臣雪轉過臉來,卻是戴著半邊面具,只露出形狀優美的薄唇!

「這是因為……」

眾人還未解釋,便聽到前邊一陣喧嘩。

「哎呀……!又有人落水了!」

原來是岸邊許多女子爭相搶佔近前,想要親近那桂臣雪,不甚失足落水。

霎時水中撲騰的有,岸上奔走的有,搖著船櫓近前救援的有。

眾人七手八腳打撈落水的姑娘,還未撈上岸,便又聽見一聲噗通的落水聲。真是哭笑不得。

船夫笑道:「這就是桂大人戴面具的原因啊!」

竟是見怪不怪。

岸上船內各自熱鬧,桂臣雪卻面無表情地盯著江面船槳盪起的漣漪,目光邈遠不知所思。

畫舫中諸人皆舉金樽賦佳句,或互相吹捧鼓舞,只有他一人獨坐一邊,與世俗格格不入。

畫舫中諸人彷彿也都習慣他這副清冷高傲的模樣,或許是敬畏其身份,或者因為有求於他,故而熱絡招呼,不敢不敬。

朱太守撫須讚歎道:「這銀雁城果然是繁華盛世啊!妙哉!妙哉!」

旁邊的江守義立即諂笑吹捧:「這都是大人的功勞啊!」

官員富坤皆笑著附和。其實眾人都知道,這位朱大人初來乍到,何來功勞可言!

江守義又將身邊的愛子拉到朱太守跟前:「大人,你之前不是在詢問銀雁城地下城防機關是誰的手筆嗎?就是他,江游雲,小人犬子!游雲,還不趕緊拜見朱大人!」

那生的面紅齒白的青年便一揖到底:「小人惶恐!」

朱太守揉了揉江游雲的手背,意味深長道:「你,很不錯嘛……」

「謝大人誇讚!」江游雲眼底閃過一絲屈辱。

桂臣雪看了江守義幾人一眼。

江守義,江守禮的二弟,江家的新任族長。

桂臣雪的復仇只針對罪魁禍首江守禮。哪怕心中滿懷仇恨,也不遷怒,不株連,他不會讓自己成為另一個江守禮。

現在,他還是正義與公義的代表,是皇朝律法的執行者,擁護者,是一切罪惡的敵人。

「鐺!」

前方忽然一劍東來!

劍氣鋒利披靡,刺破一湖歌舞昇平,劍風獵獵,鼓盪起排天水浪!

「小心,有刺客!」

「快跑!」

「保護大人!」

眾人驚呼嘩然!失色奔走!紛紛躲到桂臣雪一眾侍衛身後。一個個腦滿腸肥的富坤,盡皆縮成一團,可謂醜態畢露。那江游雲倒還好些,顫顫巍巍地抽出腰間佩劍,哆哆嗦嗦地擋在自己父親面前。

桂臣雪巋然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眼睜睜看著那黑衣人橫穿平陽湖,凌空飛掠,劍氣咻然,轉眼逼至眼前!

這一劍雷霆萬鈞,若被劈中,必定屍首分離!

便見桂臣雪不疾不徐地只手一揮,宛若翻雲覆雨,平陽湖面憑空捲起一道迅疾水流擊中那刺劍,生生將刺客連人帶劍擊得整個一翻,摔在畫舫上!

朱太守大叫:「抓住他!快抓住他!」

侍衛們立刻包圍上去,將劍刷刷架在那刺客脖子上。

桂臣雪這時才慢慢站起身。他神情清冷剛毅,眸光流轉間,與平陽湖月色相得益彰,毫不遜色。

他認出了年輕刺客的身份。

正是斬鈺。

斬鈺一身狼狽,年輕稚嫩的俊臉上布滿怨恨。在他那雙曾經天真無憂的眼眸中,如今只剩徹骨的仇恨與冷酷。

「桂臣雪!我要殺了你!!」仇人近在咫尺,斬鈺壓不住滿腔怒火,掙扎著要站起來手刃仇人,又被侍衛們壓制住。

桂臣雪垂眸看他,徐徐問道:

「是你自己來的,還是……他讓你來的?」

聲音清亮如冰雪,氣勢凌冽勝雪峰。

斬鈺冷冷一笑:「重要嗎?」

桂臣雪半晌沉默,才用一種緬懷的語氣輕聲說道:

「他應該教過你,要量力而行。」

「閉嘴,卑鄙小人!你不配說我家少爺說過的話!」斬鈺氣憤難平地罵道。

見斬鈺衝撞自家主子,侍衛們就要動手。被桂臣雪揮退。

緩緩轉過身,桂臣雪把手一揮:「放他走。」

「大人!」

假惺惺!斬鈺啐了他一口。

但斬鈺也審時度勢,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不再多說,警惕地掃了左右眾人一眼,他猛地一蹬,越出包圍圈。在湖面蹬了蹬,幾下消失在黑暗中。

「桂大人,這刺客你也不審,也不殺,就這樣放任走脫,你這是……!此人若他日再來,可如何是好!」朱大人擦拭著冷汗從後頭走出來。

眾人皆道是,唯有江家父子不敢開口。他們都認出斬鈺的來歷,怕被牽連。

桂臣雪冷如冰錐的目光定在這位剛上任的太守臉上,緩聲道:「太守大人,有何見教?」

朱大人打了個哆嗦,嚇得出了一後背冷汗。

眾人忙陪笑打圓場:「沒有沒有,我們都沒意見!桂大人英明!英明啊!」

桂臣雪將目光移開,投向斬鈺消失的黑暗山林。

當然不能殺。

因為現在那人身邊,也就剩下一個斬鈺了。

··········

夜風簌簌,枯葉飄零。

街上酒樓茶肆已經關閉,酒旗被夜露打濕,屋檐嘀嗒嘀嗒。打更聲從對面街市遙遙傳來。

漆黑潮濕的青石小巷內,斬鈺抱著長劍踽踽獨行。皎潔的月光將他蕭索的身影拉得細長。

距離那天又過去了三天。

差距太大了,無論如何努力,如何藉助外力,都無法彌補玄士與玄師之間的差距。

他之所以急著去報仇,就是因為聽說桂臣雪準備閉關突破,等他出來,應該就是玄王了。那時復仇更是無望。

怎麼辦呢?

世界上只要有一種手段能夠殺死桂臣雪,為少爺報仇,他就在所不惜!他沒什麼好怕的,唯一怕的是沒能為少爺做這最後一件事。他也沒什麼好失去的,因為唯一害怕失去的,也早已經失去了。

「年輕人,需要我的幫助嗎?」

一個姦猾蒼老的聲音突兀響起,在死寂的夜晚顯得十分滲人。

原來他不知不覺走入一條偏僻的巷子,正停在一家破舊古老的店鋪面前。

聲音就是從那店鋪黝黑無光的帘子後傳來的。

「你能幫我什麼?」斬鈺苦澀地笑了笑,「我想殺人,你能幫我嗎?」

「不,我不能幫你殺人,但是,我可以讓你變得強大,然後去殺你想殺的人。」

斬鈺本是轉身要走,聽到這話,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

「我這裡有一門功法,絕對是你正需要的。能夠讓你在最快時間內強大起來!」

「真的?!」

斬鈺激動地搶上前,一把掀開布簾。

他心臟猛地一縮!

布簾后的陰影處站著一個佝僂矮小,衣物破舊的老嫗,那張從頭巾處露出的枯樹皮般枯槁的臉上,正掛著一絲陰惻惻的笑靨。

「什麼功法?」

「《大慈大悲普渡眾生咒》,你要嗎?」

斬鈺一驚!

魔功!

難怪這老嫗身上氣息詭異,原來是魔門中人!

魔門中人,正道不齒!

「我要!你把功法賣給我!」

「這功法不賣,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幫我試三味葯!如果你中途死了,我們的協議就作廢。」

斬鈺猛地掐住老嫗脖子,發狠威脅道:「交給我,否則我殺了你!」

老嫗冷笑一聲,披風一鼓,將斬鈺生生震出一丈遠,砰聲撞到圍牆上。

「不要衝動嘛,年輕人。」

「你是……玄王?!」斬鈺哼聲嘔出一口血,靠著牆壁狼狽喘息。

兩邊嘴角緩緩扯開,老嫗露出個陰森恐怖的笑容:「婆婆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可想好了,曾經有很多年輕人想買我的功法,但他們都因為忍受不了劇毒而自戕了,浪費我不少藥草。所以,你可想好了。我這功法,得拿你的命來買,呵呵呵……」

斬鈺扶著牆壁,吃力而堅定地站起身。

「好,我拿命跟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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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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