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金風為聘玉為媒

50.金風為聘玉為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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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游雲一拱手,心悅誠服道:「前輩才是真正的大仁大義!小子拜服!」

江笠伸手虛扶了江游雲一把,江游雲便順勢站起身。

江笠拍拍江游雲的手背,如同一個長輩般徐徐叮囑道:「江公子,沈公子他……哎!你且放下吧!」卻是欲言又止。

江游雲心道:我知道他喜歡的是你,我也只能放下了!

「前輩,外邊還來了很多人,大家都是來為你送行的!」江游雲不想再說沈少昊,便轉了個話題。

江笠澹然一笑:「送別倒在其次,想來一睹寶物真容才是真。」

江游雲臉上一赧:「前輩……」

江笠取出袖兜中的錦盒,泰然自若地笑道:「既是如此,我便遂了眾人心愿又何妨!」

「多謝前輩!」這回,江游雲對「李前輩」算是徹底服氣了。

江游雲像個毛躁少年郎一樣,急忙去開房門,想要告知外邊翹首等待的眾人這個好消息。

就在這時,驟變橫生!

一個黑衣人突然從人群中一劍刺出,朝江游雲逼去!

江游雲完全沒料到會有開門殺這種事。倉促舉手應對,還未使出一半手段,便被黑衣人一掌擊退。

眼見江游雲就要摔落樓梯,旁邊的江笠慌忙挺身而出!

沒想到黑衣人突然冷笑一聲,單腿懸空扭過半身,長劍往江笠手上一畫,就將江笠手中錦盒凌空挑飛起來。

「蛟龍鱗!」江游雲大叫,「快接住啊!」

錦盒高高飛起,樓下眾人失聲驚叫,紛紛伸手去接!

黑衣人伸手一撈,正中目標!頭也不回,乾脆利落地翻窗逃走!

「不好!蛟龍鱗被搶走了!」

樓下眾人嘩然色變!

不少人趕緊跟著越窗奪門,急赤白臉的去追那錦盒!

江游雲見江笠並不去追趕,簡直急的要哭出來:「前輩,你為何不去追!」在他看來,只要江笠肯出手,黑衣人絕不能走脫。

江笠搖頭苦笑。

江游雲沉默片刻,驀地大驚失色:「前輩可是堂堂玄王,誰能從前輩手上搶走東西!莫非……?!」

就在這時,樓下一個中年漢子突然大叫道:「你們看這是什麼!」「這不是方才那人跟江公子交手時掉落下來的嗎!」

旁人趕緊湊近前,瞪大眼睛去看那漢子手裡撿到的東西。

原來是一塊漆黑的玄鐵,上邊篆刻著一個大字:沈!

「天啊!是沈家的令牌!」

「搶走蛟龍鱗的賊人,是沈家派來的!」

「蛟龍鱗不是沈公子主動贈送的嗎?為何出爾反爾?」

「我明白了!我總算看明白了!」

「李前輩,這事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

樓下眾人義憤填膺,亂鬨哄的怒視江笠道。

因為他們無意中得知了「真相」!他們居然被沈少昊跟江笠騙得團團轉,實在可恨!

江游雲也死死盯住江笠。他太清楚了,除非江笠同意,誰能從他手中搶東西!

「哎,看來是瞞不住了!」眼見眾怒難平,事情是再也瞞不住了,江笠只能頹然地喟嘆一氣,「無奈」地說出真相——

「沒錯,知音,贈禮,劫掠,從頭到尾,都不過是我跟沈公子聯手演的一場戲罷了!沈公子想得到蛟龍鱗,又怕各位質疑他以權謀私,會影響他的地位,所以讓我配合他欺瞞各位。我不過是一個外來客,如何敢獲罪沈家這尊龐然大物!想我堂堂玄王,竟然為了一點私利而背棄大義,欺騙諸位英雄,我慚愧啊!」

「原來是這樣……」

江游雲茫然而痛苦地一閉眼睛。沈少昊居然才是真正的欺世盜名之徒?叫他如何相信!叫他如何相信!他是這麼喜歡他的溫文爾雅,喜歡他的博學多識!原來只是個偽君子!他真是瞎了眼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樓下轟然炸開了鍋!

今日餞別宴上不乏其他幾個家族的人,這些人對沈家積怨已久,這時見此天賜良機,立刻大聲嚷嚷起來。

「原來真相是這樣!」

「果然!我早就猜到了!沈少昊跟李前輩不過相識三天,居然能大方到連蛟龍鱗這等稀世珍寶都送出去!我就沒信過!」

「好一個沈大公子!好一個監守自盜!好一出偷龍轉鳳的戲碼!」

「走,我們去沈家,找沈少昊討個說法!」

「對!走!」

也有質疑的聲音:「這李輕舟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立刻被旁人駁斥回去:「你是不是傻子?蛟龍鱗早已是李前輩囊中之物,李前輩何必再演這麼一出!還得罪東道主沈家,圖什麼!」

那質疑聲便弱了下去:「也是……」

江笠滿臉遺憾地緊了緊眼睛,失魂落魄地越過江游雲,慢慢往下走。

江游雲追上前兩步:「前輩,這事不怪你!」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方才江笠暗示他沈少昊不值得,是這個意思!

「謝謝你的安慰,江公子。無論如何,如今真相大白,欺瞞諸位非我所願,得罪沈家亦非我所願,我也唯有離開了!」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江笠一步一步走下樓梯,走到大門口時,他回身朝眾人微微彎腰,滿含歉意地一拱手。

清風霽月,郎朗乾坤,如此端方如玉的君子,神情卻如斯落寞蕭瑟,看得眾人心中無比難過!

「李前輩,保重!」許多人紛紛回禮道。

「李前輩,你的苦衷,我們都明白!」那些外來客人感慨道。

「李前輩,這事不能怪你!你也是迫於無奈啊!」

「我輩一心求道者,卻要受這些世俗權貴壓迫,可嘆!可憐!可悲!可恨啊!」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江游雲輕聲念道。

沈家。

沈少昊坐在太師椅上,小心取出暗格中的錦盒。

他手撫著錦盒,卻不急著去看,而是眺望窗外群山,回想著這些日子的點滴。

不得不承認,「李輕舟」真是個德爰禮智,才兼文雅的靈秀人物。他精通音律,才冠絕倫,哪怕偶有不知,只要他稍微一點,他便心領神會,足見其文思敏捷,讓他不得不嘆服!

「李輕舟」此人就像一杯醇香淡雅的仙露瓊漿,讓他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即便閱人無數的他也有點為他動搖了。

所以在馬車中,他問「李輕舟」願不願意留下來。如果他願意留下來陪伴他,他便放過他,另外讓人竊走蛟龍鱗,嫁禍到他原先的目標——江游雲身上。

他給過「李輕舟」機會的。可惜,「李輕舟」執意要走。可惜了這麼個博學文雅,與他情投意合的「知音」。

從此以後,「李輕舟」恐怕就要陷入無窮無盡的麻煩之中了!

沈少昊收回思緒,重新去看手中的錦盒。

假蛟龍鱗完全按照真蛟龍鱗仿照,足以以假亂真。兩塊擺放在一起,無論是誰,都無法立刻分辨。——不過,他在假蛟龍上做了一個小小標記。

總算到手了,蛟龍鱗。他沈少昊自小錦衣玉食,隨心所欲,想要的,就從沒有得不到的!

沈少昊慢慢打開錦盒——

「轟!」

沈大公子霍然起身,臉上從容的笑容還未展開,便徹底凝固在嘴角。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錦盒中的蛟龍鱗,臉上變幻莫測。

忽然聽到外邊僕人來報。

「大少爺,外頭來了不少人,說蛟龍鱗在你手上,要讓你出來說清楚!」

沈少昊愣了愣。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假蛟龍鱗,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有趣,真是有趣!輕舟弟弟,你當真是為兄生平所見第一妙人!——我一定要得到你,李輕舟!……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

茶陵城外雪粉飛揚,官道上,十幾鐵騎簇擁著一輛馬車,匆匆離開茶陵城,往南方奔去。

馬車中,江笠老神在在地掏出蛟龍鱗仔細端詳了,對旁邊的別蜂起笑道:「白賺了一塊蛟龍鱗,又不必被眾人覬覦跟蹤,真高興!」

蛟龍鱗非同尋常。斬獲如此至寶,他說高興時,笑容也依舊如清風徐徐,是高興得適可而止,足見他性情溫和如斯。

別蜂起枕著胳膊翹著腿道:「可見知音算什麼,盟友才牢固!」

江笠搖頭:「沈少昊只知音律,不知心音,算不上我的知音。我不喜歡太狡猾的人。」

別蜂起一聽便來了興緻,他挨近江笠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我喜歡直率,簡單的。比如……二公子這樣的。」

說這話時,江笠的目光宛如一泓瀲灧春水,輕柔地落在別蜂起臉上,那溫存柔和如此讓人心生搖曳。

別蜂起俊臉一紅,頓時心如擂鼓,只覺連軲轆車輪也遮蓋不住他的心跳聲。心慌意亂下,他趕緊乾咳兩聲掩飾自己的激動:「啊,你很不錯,你很有眼光……」

「二公子,聽我這麼說,你可高興?」江笠笑道。

別蜂起一捏拳頭:「你……你是不是又想說是客套之言?」

「不,這是真心話。」江笠的嗓音溫柔似水。

別蜂起已經壓不住上翹的嘴角了,他也放棄掙扎了。

「那我實話實說吧,我也就一般高興,才不是很高興呢!」

沒錯,他的的確確是喜歡上小書生了。

喜歡得不得!

得找個機會告訴他……

江笠也跟著笑起來。

他的確喜歡直率簡單的人。

這樣的人,容易掌握,用起來也順手。

……

馬蹄「噠噠」,晚霞如錦。

江笠以指挑起車簾一角,回首遠望身後越來越小的茶陵城標誌石碑,任由素白的俊臉被灰貂簇擁著,被飄零的雪花輕撫著。

眺望前方群山,渺茫之間,記憶中那座都城彷彿已依稀可見。

再翻過這座山之後,便是銀雁城了。

忽然憶起少年時隨手寫就的半首詩。

「……偶見暮雲雪,疑是故鄉晴。事了拂衣去,雪花滿衣襟。」

桂臣雪說,畫面太寡淡了,不好,不妨改成落梅滿衣襟,小笠,且讓我做你素白衣襟上賦彩增色的紅梅。

江笠放下車簾,不再去看。

……

銀雁城,江家,他終於回來了。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自己可不是那個能睡到日上三竿的江大少爺,而只是競陵城邊境小村落中一個落拓煢煢的教書先生。

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等奇事,自己居然死而復生。

此時距離他離世已有一年之久。

這身子的原主人名叫江輕舟,江笠搜尋記憶,只知其自小身體不好,患有心悸之症,故而性情孤僻陰鬱,只與一個老嫗相依為命,不與他人往來,老嫗去世后便獨自一人生活。

此地地處偏僻,前有山匪馬賊,後有走獸怪禽,民風更是淳樸彪悍。對讀書人倒是敬重。因此江輕舟能夠獨自擁有一處屋舍不被打擾,平日則是靠著教村中少年郎讀書維持生計。因為他少與人往來,課業授畢便夾書走人,以致前些日子半夜猝然心悸病逝,換了江笠這個假蕊子都沒有人發現。

說到江輕舟的相貌,江笠第一次看的時候真是嚇了好大一跳!

銅鏡中的男子年方十七,生的格外清俊,頭戴禮冠,穿一襲青衿對襟湖色儒袍,望之便是謙謙君子——跟少年時的自己竟有六七分神似!

江笠有種重返弱冠的錯覺,但他查看了現在這副身軀,胸口並沒有昔日的胎記。

江輕舟只是一介儒生,體內連一絲玄氣都沒有,也是讓江笠大呼鬱悶。

江笠原來生於南方四城之一的銀雁城,過往對於北方競陵城皆是耳聞,只道北方因黃沙漫天,草木枯肅,有北漠之稱。

北方有三城,其首便是競陵城。競陵城內盤踞有四大勢力,皆是刀口飲血之徒。在追求溫良恭謙讓的南方人看來,北漠人實在過於好勇鬥狠了。其玄氣多以剛猛威武著稱。每年南北方鬥武便可見一斑。

掙扎半天,做了無數心裡建設后,江笠終於成功起了身。重獲新生已有三日,他以身體不適為由拖著沒去上課。今日已是期限,避無可避。雖然沒做過教書先生的活,卻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認真細緻地給自己梳洗了一番,他套上層層疊疊的襖襦,把幾本舊書往腋下一夾,便舉步出了溫暖的屋舍,垂頭喪氣地趕往學堂,準備好好忽悠一下那群少年郎。

前邊是一處露天院落,門前栽了幾叢沙地柏作為護欄,裡頭地面都是鋪了泥石的,擺上幾隻木桌,便也算個簡易學堂了。

少年學子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個個都生的虎頭虎腦,體格強壯。□□個少年郎本是笑嘻嘻地互相筆劃拳腳,對問功課,一見江笠出現在門口,立刻紛紛噤聲,有模有樣地正襟危坐起來。

他們這先生向來最是最嚴厲,擾了他講課便要挨手板子。板子是旱木藤條擰成的一股,抽在手心能讓一個孔武有力的成年人犯哆嗦。被先生抽了還不能打回去,他們才不吃這個虧。雖然先生這課實在無聊,真不如讓他們往沙地上舞刀弄棍來的快活。

江笠一抖前擺,盤腿坐在案前。眾學子立刻屏氣凝神,提防他突擊檢查功課。

江笠嘩啦啦地翻了下那幾本書,隨口問道:「今天講什麼?」

沒人回答。

江笠隨手一點:「你說。」

被點名的少年名叫趙小虎,這孩子當場就嚇白了臉,也不知先生對他有何仇恨,只能戰戰兢兢地回道:「南,南北,玄氣凝結差,差,差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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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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