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文12 新義州開始資本主義烏托邦試驗

(《21世紀環球報道》2002年10月)

本報記者安替中國瀋陽、朝鮮新義州報道

新義州特首「私下」會見中日韓記者

9月28日下午四點，在瀋陽荷蘭村「阿姆斯特丹火車站」的記者招待會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在一個非常奇怪的地點召開的一次非常奇怪的會，在場的中、日、韓三國記者可能永遠都無法忘記這一天的感受。可能所有堅持冷靜客觀報道的記者當天發稿的時候都不得不加入自己無法剋制的驚奇，因為這種「聽了神話」般的驚奇就是當場所有記者真實的反映。作為這篇報道的作者，我破例在這裡表達自己當時的感覺：「每分每秒都彷彿在夢中。」

朝鮮新義州特別行政區新任特首楊斌是這次記者會的主角。他說由於牽涉到中朝外交方面的事宜，這次只是他作為歐亞集團總裁的身份，和記者朋友的一次私人見面會，而不是正式的記者招待會。根據歐亞集團新聞官關山(《大富天下》)的作者透露，此次記者會曾幾次要取消，最後還是決定舉行。現場也可以看出，大幅會標(「新義州特區政府……」)被紅布蓋住，並且翻到了背後。

這裡(「阿姆斯特丹火車站」)是瀋陽荷蘭村一系列有怪名字的建築之一，其實是一個展覽中心，但是外形完全模仿荷蘭阿姆斯特丹火車站建造。類似的建築名字還有：王宮(楊斌的辦公樓)、海牙大酒店等等，身在荷蘭村，看著富麗堂皇的荷蘭式建築，以及飄揚在廣場上的全體歐盟國家國旗，讓人感覺「生活在別處」，幾乎忘掉了自己是在中國東北工業城市瀋陽。作為瀋陽荷蘭村的所有者，楊斌在這裡召開記者會，也充分向記者「展示」了他的荷蘭國籍身份以及他的瀋陽總部事業(歐亞集團以及旗下的荷蘭村)的野心勃勃。

不過，楊特首並沒有隱諱自己的雙重身份，他說他同時還是以「朝鮮新義州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的身份回答記者提問。在整個記者會中，他也把自己和香港特首董建華相提並論，說自己是世界上最窮的特首。但是，他指點江山的氣魄，可能也是董建華無法相比的。他說他從小的夢想在現在實現了，他說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東北亞地區的和平，為了朝鮮人民的幸福。他說日本當年侵略中國、朝鮮，就是為了建立經濟上的「大東亞共榮圈」，而他希望運用和平的手法實現東亞共榮。他宣布，10月7日，他會應韓國企業界邀請，訪問韓國，當場引起韓國記者轟動。他還宣布，他會很快訪問日本。

一次歷史罕見的資本主義烏托邦試驗

令人吃驚的消息還有的是。

——在接受《21世紀環球報道》提問時，他以特首的身份當場發布第一道特首令：9月30日開放新義州邊境，所有國家的人都可以持合法護照免簽證通過丹東進入新義州特區，任何國家的媒體包括韓國媒體都可以自由進入新義州，隨意進行採訪，並且可以設立分社。(註：9月30日的消息，他的第一道特首令失效。)

——他宣布新義州是免稅區，企業只上交14%所得稅，比香港的15%還要少，新義州成為世界最優惠政策區域。

——他宣布所有國家的貨幣在新義州可以自由流通。

——他宣布新義州實行資本主義私有制，借鑒歐美法律制度建立全新的三權分立的政治制度(但在描述政治制度時，他還是下意識說出他同時控制三權的想法)。

——他宣布所有國家的人都在這裡享受到同等權利，他說追求公正和平等是人類共同的願望。他透露最高法官是由一個歐洲人擔任，而警察局長是由一個非中國、非朝鮮的人士擔任。

——他宣布要在新義州建立證券交易中心，而且支持「概念股」。他具體解釋這個「概念股」：如果一個清華北大的學生，有一個很好的商業想法，但是還沒有成型的公司，完全可以到新義州上市並且圈到錢。他說這樣可以給予小企業以幫助。

——他還宣布，他將辭去除「歐亞農亞」之外一切的職務，只拿工資(數額未定)，專心做一個政治家，為「金正日將軍和2300萬朝鮮人民服務」。

在世界上，外國人作為本國地區長官的事情非常罕見，更何況進行如此令人吃驚的改革措施。當場的一位香港記者私下評論到，這簡直就是一場資本主義烏托邦社會試驗。楊特首認為，「金正日將軍和2300萬朝鮮人民的支持」以及朝鮮官方媒體公布的基本法是他做如此大動作的權力來源，他有希望不會重蹈羅津-先鋒特區失敗的覆轍。

「移民四十萬」的騰空新義州計劃的出入

更值得世界媒體關注的是，新義州的這個資本主義烏托邦試驗可能並不需要改造數十萬的朝鮮人的「主體」思想，很可能面對是一張「白紙」：在最後回答《21世紀環球報道》的提問時，楊特首當場宣布要把目前的四十萬新義州朝鮮人全部遷移出去，騰空新義州，再從中朝以及國外移入20萬合格的工人，最後目標是建設一個有150萬人口的國際城市。

這樣的動作可能對所有企盼從未來特區中受益的新義州市民感到難過。他們被迫要舉家遷離這個他們居住了幾十年的地方，離開他們熟悉的工作。而根據新義州發來的消息，他們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將有這樣的命運，他們還在等待政府的特區改革計劃。

韓國媒體也報道了新義州正在進行的遷移計劃，但是和楊特首表達的並不完全相同，看來朝鮮在具體操作上並沒有他說得那麼冒進。韓國《東亞新聞》報道，朝鮮已經著手展開了重新安頓新義州特區居民的工作：「朝鮮以新義州特區的示範區為中心，已著手展開了遷移居民的工作。朝鮮決定讓新義州特區示範區的當地居民繼續停留在原地，但其他地區在此工作的工廠職工，必須搬遷至其它地區。」

據悉，這個作為試點的示範區在新義州北部，面積有平方公里，在移民結束之後就開始正式開發事業。一旦示範區成功引進國外投資等達到預期成果，便立即將其擴大至整個經濟特區。

新義州是平安北道首府，隨著特區的公布，道政府、市政府、道警察廳、市警察局已經開始依次搬遷到新義州南部，據說這樣是為暫時遷移到南部的居民辦行政手續。「居民的搬遷將會從度過淹漬泡菜季節和冬季后的明年春天開始正式進行」。這樣明年，新義州北部只有20多萬人，其餘10多萬人遷到南部。將留在新義州北部的20多萬人是在「歷史上沒有污點和成份好的人」，其中大多數人是當地輕工業工廠的工人，他們將會是為新義州特區開發所需的基本人力。目前居住在新義州的居民包括南北新義州和其他地區在內共計60多萬人。

這樣的「建立示範區、移出10多萬、就地挑選20萬留住人員、明天春天進行實際搬遷、成功后推廣到整個特區」的措施和楊特首的「遷出40萬，騰空特區后引進20萬外來勞動力」說法不一樣，似乎楊特首也並不很了解當地的情況。

丹東如何應對對岸變局

無論如何，對岸新義州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隔江相望的丹東在這樣的變革面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當地早已經知道對岸要搞特區，但絕對沒有想到新義州的動作這麼大，不像深圳，而更像香港。丹東市已確定了全力支援新義州經濟特區開發事業的方針，目前正在研究具體事項。根據當地的政府消息，遼寧省長最近下過指示，目前丹東的領導必須要跟上形勢的發展。而當地的商人，也紛紛組團去朝鮮以旅遊的身份參觀，尋找商機。

作為對朝口岸，丹東一直是中朝貿易主要的進出口。不過，目前無論是鐵路還是公路，都只是單線(另外一個橋被美軍當年炸斷，朝鮮方面一直不修)，因此，整個進出口量不不是很大。丹東-新義州的貿易也主要以易貨貿易為主。丹東電業局電力建設總公司的一位處長告訴《21世紀環球報道》，丹東的過剩電力一直在支援朝鮮，東港火力發電站75萬千瓦電力可以有50萬千瓦剩餘，不過，由於朝元的結算能力差，朝鮮方面將會提供煤炭還款。

丹東當地也有一個開發區，不過由於沒有優惠政策，這兩年近於停頓。值得注意的是，朝鮮來丹東辦飯店、做生意的越來越多，新義州、新安州甚至遠到平壤，都有從丹東賣過來的商品，價格一般在丹東價格的2倍之內。

不過，由於新義州的開發到目前還沒有開始，整個商業結構根本沒有建立，目前還沒有任何中國商人去那裡投資，至於未來投資環境如何，還是要看新義州特區後面的具體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