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雞出殼

台下站起一位頭髮略白的中年壯漢，他目光深邃，朝觀眾席鞠了一躬，接過主持人的話筒，侃侃而談：「我姓鄒，大家叫我老鄒好了，此石曾在CCTV《國寶檔案》播放過，我極少讓它露面，今年喜迎奧運，該讓它露露臉了，大家覺得它好不好看？」

「好看！」觀眾一聽是國寶，哪怕看不懂也得說好，免得被人說自己是棒槌。

「精不精彩？」老鄒看來很會鼓動氣氛。

「精彩！」觀眾席開始有掌聲。

「精彩在哪裡？」老鄒再追加一句。

觀眾席面面相覷，這個說有洞好看，那個說這石皮老到，有包漿，是老古董，值錢。

「這塊石頭屬於傳統賞石範疇，它不以像不像為標準，更講究一種文人情懷。」老鄒回答。

眾人「噢！」了一聲，似懂非懂。

「中國的文人賞石藝術由來已久，有2000多年歷史，《禹貢》上就有『泗濱浮磬』、『鉛松怪石』的明確記載。

「歷朝歷代都有很多文人參與賞石藝術，如宋徽宗趙佶為建艮岳，勞師動眾搜羅全國各地最好的石頭；

「蘇東坡寫過《怪石貢》；

「米芾總結的相石四法——「瘦、皺、透、漏」至今仍被視為品評傳統賞石優劣的重要標準。

「然而經歷王朝更迭、社會動蕩，許多石頭被砸毀遺失，得以流傳下來的古石屈指可數。」

老鄒科普起古典賞石來了，一套一套的。

這也難怪，如果觀眾連怎麼賞石都搞不懂，豈不是雞同鴨講？

九龍這才明白，原來古典賞石，又另有一套賞石標準，看來玩石水挺深的，並沒想象的那麼簡單，不由皺起眉頭。

看台上，大家為老鄒的精彩演繹鼓掌。

老鄒話鋒一轉：「這方石頭，一度漂泊海外，是我用誠心，感動了原有持寶人，最後，他贈送給我，終於回到祖國懷抱。」

「哇，老鄒很棒，向你致敬！」

女主持人帶頭豎起大拇指，觀眾席也是大拇指齊豎，隨後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

這方石頭還有愛國這麼一出，難怪評分這麼高，最後冠軍會不會是它？九龍非常期待，也伸出大拇指，久久不放，向老鄒表示敬意！

「我現在致力於礦物化石和隕石的推廣，各位如果對這方面感興趣，可以找我。」

老鄒又補充一句，看來他挺會推銷自己的。

礦物化石和隕石？這些值錢嗎？九龍一時半會也搞不清，等直播結束，好好認識老鄒一下，說不定以後會找他。

觀眾席聽到老鄒這幾句，一下安靜下來，沒有回應，也許大家根本不懂。

男主持為避免尷尬，在報下一方藏品。

……

男主持：「最後一方藏品，20#：小雞出殼，請上台。」

女主持：「小雞出殼為天然瑪瑙奇石，彷彿蛋殼破裂，一隻色澤淡黃的毛茸茸小雞伸頭欲出，石質滋潤、神態逼真，得分99分！是全場最高分，經過激烈角逐，今天冠軍就是它了！」

哇，怎麼這麼像小雞？不可思議，還以為是真的小雞出殼，真正的極品呀！九龍看到實物，忍不住站了起來，觀眾席也都坐不住，齊齊起立，拚命鼓掌。

女主持聲調明顯增強：「下面有請冠軍獲得者站起來。」

台下站起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滿頭銀髮，又長又密的大鬍子，給人飽經滄桑的感覺，他用雙手比了個停的手勢。

觀眾席馬上安靜，大家都在期待，冠軍獲得者到底想說什麼。

一開口，他自稱姓章，玩石近四十年。

現場一片交頭接耳聲，這老頭看來故事不少，好好聽下去。

九龍也深感吃驚，這玩石的歷史，遠遠超過自己的年齡，可以載入史冊了。

「這方『小雞出殼』是我在80年代初發現的，」老章不緊不慢地說道，「為了探求『石道』，我從鄂爾多斯高原來到了烏拉特草原，走進了草原深處的戈壁灘，翻過了千萬個沙丘，費盡千辛萬苦，來到了一個神奇的湖泊—瑪瑙湖。

「這瑪瑙湖並沒有水，而是一望無際，五彩斑斕的瑪瑙世界，湖裡全部是大到上噸，小到幾克的瑪瑙，還有碧石、沙漠漆等戈壁石。

「到了瑪瑙湖，卻遇上十二級風暴，我只好在瑪瑙湖過夜。

「次日醒來，散盡黃沙的天空下，到處都是五光十色的瑪瑙石，我想，這是上天安排，讓我遇見了這麼多瑪瑙，我乾脆不走了，低下頭，去撿瑪瑙。

「有一方橢圓型，拳頭大小的瑪瑙石，重才92克，在太陽照射下，格外耀眼。

「它像是一隻色澤淡黃，毛茸茸的小雞，從蛋殼的破裂處向外張望，伸頭欲出，形象逼真，色澤艷麗，光潤柔和，十分可愛。

「我撿起一看，大喜，這不就是活脫脫的『小雞出殼』嗎？

「我必須把它宣傳出去！

「八十年代初期，根本沒有多少人玩石頭，我先後從瑪瑙湖用卡車拉出來碧玉、水晶、瑪瑙及戈壁石，重點是這方『小雞出殼』，開始在北京、福州、廈門展銷，宣傳石頭的美麗，中央電視台、地方電視台都報道過。

「當時見到我的人都以為我是瘋子、傻子，好好的正事不做，玩什麼石頭，能當飯吃嗎？

「我不理會別人的白眼，我覺得大自然給我們國家留下這麼多瑰寶，應該要讓國人愛上它，並給它找到最好歸宿。

「為了這個願望，我東奔西走，風餐露宿，跟乞丐沒什麼區別，並為此欠下三十多萬元債務。

「今天，它終於被大家認可，我死而無憾了。」

老章說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那是幸福的淚水，就讓它盡情地流吧。

現場觀眾受到感染，有人也在掏出手帕拭淚。

有一位觀眾舉手示意，看來他有話要說，主持人把話筒遞了過去。

這位觀眾朝專家席問道：「這方『小雞出殼』確實太神奇了，我想請問侯老，這方石頭到底值多少錢？」

這也是九龍關心的，99分，近乎完美，能值六位數嗎？

侯老柱著拐杖站了起來：「這個問題問的好，在石界有句話，叫奇石無價，每方奇石都是獨一無二的，都經過幾千、幾億年的洗禮。

「因此，每一方奇石，都是天然藝術品，沒有那位藝術家的創作能夠和天工相比，像這方『小雞出殼』奇石，你第一眼看到，除了震撼，還是震撼，因為它太像了，太不可思議了，讓我有種錯覺，以為它是真的小雞要出殼。

這可是硬梆梆的石頭，它是經過幾億年大自然雷電擊打、土壤侵染、水砂侵蝕、風吹日晒，在漫長的時間裡自然形成的，所以才特別珍貴。」

這位觀眾點了點頭：「侯老說的有道理，但我仍然想知道，它到底值多少錢？」

觀眾席也在起鬨：「快說呀，到底值多少？」

侯老和另四位專家竊竊私語，終於開口：「我們幾個一致認為，如果非要給它定價，它最起碼值1.3億！」

1.3億？不會吧，這麼小的石頭，撿一個就成億萬富翁？觀眾席不淡定了，交頭接耳，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定價也大大出乎九龍的意料，他所了解的，最多也是七位數，不過，能夠獲得專家一致認可，最起碼它是極品了，如果有人以這個價收購，豈不震驚世界？

「我也要去瑪瑙湖撿石頭。」觀眾席不知誰喊了一聲。

「我也要去！」有人隨聲附和。

「大家都去撿，看看下一個億萬富翁是誰！」觀眾席一片沸騰，大家發財的慾望被鼓動起來了。

老章見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熱情高漲，從主持人手裡拿過話筒：「感謝各位專家的認可，我很清楚它的價值，這幾年，有很多人去瑪瑙湖撿石頭，再也找不出這麼好的了，這是我和『小雞出殼』的緣分，我會珍惜。」

老章這麼一說，觀眾席安靜了許多，看來，撿到好石頭不容易，還是聽聽他要說什麼。

老章掃了一下人群，眼裡蓄滿熱淚，繼續說道：「我今天高興的，並不是『小雞出殼』值多少錢，而是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大家認可，這就夠了。

「今天它能得狀元，我高興一下就好，接下來，我仍要為自己的生計奔波，為還債努力，謝謝大家。」老章說完，坐了下去，用紙巾擦了擦臉上。

眾人面面相覷，很同情老章的遭遇。

一直坐在後面不作聲的朝霞區政府領導站了起來，女主持趕緊遞過話筒，區領導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的活動很圓滿，我謹代表朝霞區政府向各位同志表示感謝。

「老章，你的故事讓我感動，你很了不起，為宣傳、推廣奇石作出很大貢獻，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看我們政府能不能幫上忙。」

老章拿過男主持遞來的話筒，兩眼放光：「感謝政府，我就是有一個心愿，想把個人畢生收藏的奇石捐獻給國家，可是跑了幾個部門，他們都說奇石不是藝術品，不能收。」

區領導和後排一起來的幾位班組成員商量了一下，對老章說到：「你的奇石我們區政府可以收，但是，出不起一億多呀，太貴了，我們區政府這方面的投入資金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