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宋和全

日頭已經偏西，譚導演這才不情願地放下了攝像機。我從鹽人的帳篷里借了一口羊皮風囊，坐在帳篷靠門的左邊，理所當然地擔任了攝製組家庭的"媽媽"。在這種四面漏風的游牧帳篷里，米飯炒菜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因此最簡便的方法無非就是下麵條對付一頓。當我生起火，三角火爐上壓力鍋里的水剛冒出一股熱氣，宋和全早就有的身體不適，急劇加重起來。他說胸口疼痛難忍，倒在地上直打滾。譚導用近似命令的語氣說："加央，我和小余去送小宋到拉薩，這裡的事請你負責一下。"我說："你去送小宋，我們……"導演不等我把話說完，就說："什麼？有問題嗎?""不，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你不在了，我們跟著馱隊感到沒有什麼意思。""那你的意思呢？""我們跟著馱隊還不如在鄉里等你們好。"他沉思片刻說："那好，按你的意見辦吧。"譚湘江從小入伍，部隊里的那套工作作風深深地紮根於他的身上。儘管我們在進行以上對話時，他的語氣始終生硬得無法讓人接受。但是與其他人相比，他對我還算是客氣的。這也許是因為我是一位藏族人吧。我們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行裝準備上路，要與馱隊暫別了。這時馱隊的人們也過來看熱鬧，有的同情，有的嘲笑，有的幫忙，有的觀望。布瓊一邊幫我們收拾，一邊對我說："今天，你要送這個，明天還說不定要送誰呢。那鹽湖母親可不是人人都能朝見的！"這時我想起一首鹽歌：豪傑不到鹽湖來，綾羅綢緞不耐臟。懦夫無緣來鹽湖，北部寶藏取不來。我漢子來此見母親，是我們玩耍的好地方。我不知道小宋是豪傑還是懦夫，是他的綾羅綢緞不耐臟呢，還是無緣見鹽湖?總之這位西藏的發燒友千里迢迢來西藏，在前往鹽湖的途中剛剛邁出第一步就打道回府，這恐怕算得上是一個終生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