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露出假笑
「郡主，您是讓她假扮您嗎？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明月簡直要被自家郡主氣得吐血了，失約就失約唄，沒什麼大不了的，您是誰啊，您是長樂郡主呀！
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守規矩了！
趙玉卿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彩霞那麼可愛，我怎麼捨得讓她去送死呢？」
……
明月在心裡小聲反駁：郡主，我們以前被您連累的次數還少嗎？
她默默地給彩霞點了根蠟燭。
趙玉卿看她那滿臉挫敗的樣子也是有些不忍，對著她勾了勾手指，拍了拍那跟豆腐一般嫩滑的臉蛋，妥協道：「真是怕了你了。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出門吧。」
「出門？郡主想去哪裡？」
「當然是去佟府救你的小姐妹啊。」趙玉卿已經坐在梳妝台前了，打量著水銀鏡中的容顏，開始裝扮。
佟府？明月看著趙玉卿的背影，想起被郡主荼毒的容顏，有些惋惜，「郡主，讓奴婢來吧。」
趙玉卿擺了擺手手，「不用，你趕緊出去叫人準備馬車吧。」
等明月回來時，看著眼前這名姿容絕色的女子時，微微愣了下。
郡主從前果然都是裝的。
一直以來都在外人面前扮丑，外人都習慣了她那副俗不可耐的妝容時，突然卸下滿頭金玉。呀！好一個清麗脫俗的仙子啊。
郡主要去佟府，要和那謙稱是京城第一美人佟小姐站在一起，這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明月捂住了眼睛，似乎已經看到了慘烈的現場。
郡主，您的心機可真是深沉啊。
趙玉卿可不知道就這麼短的時間裡，明月已經腦補了這麼多。
掀開車簾，望著兩邊倒退的景色，她的心開始躁動起來。
時隔十五年，她又要重新踏進佟家的大門了，但心境卻和以前大相徑庭。十五年前她是揣著欣喜和憧憬走進佟家大門的，然而今日她帶著的是一顆不甘的心，還有一個亡靈。
趙玉卿掀開一角車簾，靜靜的看著佟府門前的景象。
「長樂郡主到！」
隨著聲音落下，一群身著華服的男女從大門裡疾步走出，朝著她所在的馬車方向走來，然後，跪下！
「臣恭迎郡主大駕，郡主金安。」
「呵呵」一道清脆的笑聲從馬車裡傳出。
「明月，你看他們的樣子像不像逃荒的難民啊？真是有趣。」趙玉卿\\\-小聲\\\-地跟明月說道。
這聲音說小也不小，跪在馬車最前面的佟清華夫婦倆剛好聽得清楚，但也說不上大，馬車外也只有佟清華夫妻倆聽得見了。
少女的聲音清甜軟糯，像是剛出谷的黃鶯，十分動人，可她的話卻不那麼好聽。
佟清華的夫人柳氏，面上的笑意已經冷了幾分，一抹憤恨從眼中飛快的掠過。佟清華臉上的笑意雖不減，但他的手掌卻是慢慢攥緊，輕輕蹭著衣角。
逃荒的難民，可不就戳了他的心窩子嗎？不管他爬得多高，他的身世也無法改變。
靠著第一任妻子升官發財的男人。
趙玉卿還沒有叫他們起來，好整以暇的欣賞那對夫妻的演技。
她想起了過往。
佟清華在京城上差時，到了夜裡她會站在佟府的大門前，提著一盞燈籠，等著佟清華回家。
現在佟清華跪在她的腳下，她的心中有種報復的快感。
但，這份快感是來源於「長樂郡主」這個身份。
這遠遠不夠，她要親手製造快感。
「都起吧。」
扶著明月的手，趙玉卿款款下了車，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一幅弱不禁風的樣子。
她沖著佟清華淡淡一笑，略帶著幾分歉意的說道：「方才讓大人受累了。都怨我這幅不爭氣的身子，在馬車裡睡過去了，沒聽到大人的聲音，還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呵呵~
當他們是聾子不成，馬車裡的聲音都沒聽見嗎？柳氏拿起綉帕遮住鄙夷的唇角。
佟清華彎了彎腰，面有憂色，「郡主鳳體有恙，何不在府上休養？」
趙玉卿忍住心頭的恨意，臉上掛著淺笑，搖了搖頭，「令愛請我來做她的贊者，這是對我的信任，我不能辜負了這份情誼。哪怕病得再重，我也不能缺席。咳咳…」
在場的女眷們紛紛愕然：一向眼高於頂的郡主和佟家大小姐竟有這麼深的交情？生了重病，也要親自參加好友的及笄之禮。
貴女們對佟嫣然艷羨不已，佟嫣然的命可真好，爹娘寵著，哥哥寵著，青梅竹馬的世子爺也寵著，現在連聖寵優渥的長樂郡主也跟她交好。這好命啊，她們真是羨慕不來的。
說起及笄之禮，柳氏心裡就堵了一肚子的氣，手帕下的銀牙咬了又咬，鞋底在地上摩了又摩，恨不能衝上去在趙玉卿的臉上撓幾把。
堂堂郡主，竟然出爾反爾，明明答應了給嫣然做贊者，竟然缺席！缺了也就罷了，大不了她們重新找一個人就是，可這位郡主倒是會來事啊，竟然派她的婢女來當贊者！
我呸！她女兒好歹也是當朝大員的嫡女，未來的侯府世子妃，及笄之禮上的贊者竟然是一個丫頭！
偏那丫頭說是奉了郡主的指令，拿著跟雞毛當令箭使。當著滿堂賓客的面，她還真不能駁了長樂郡主的面子。
她女兒好好的一個及笄之禮，就被這長樂郡主搞壞了，你說氣不氣人！
原以為這已經是最糟糕的了，沒想到這位刁蠻任性的郡主還折騰了新花樣，眼巴巴地趕了過來，讓他們夫妻倆在府門前跪了好一陣。
真是好大的派頭啊。
佟清華依舊維持著數十年不變的假笑，聽了趙玉卿的話十分動容，「能結識郡主這樣重情重義的女子是小女的福氣，不過及笄儀式已經結束了。」他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
「啊！」趙玉卿大吃一驚，委屈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沒想到會錯過嫣然的大日子…咳咳…」
「外面風大，郡主身子虛弱，還是到內院用膳吧。」柳氏終於捨得放下錦帕，牽起趙玉卿的手朝著裡面走去。
……
佟家如今勢頭正好，佟清華是戶部尚書深得皇帝信任，他的大兒子是英勇的小將，女兒又是熱門的世子妃人選，可謂如日中天。一個及笄禮，內院就擺了五六桌席面，座位上的賓客都是勛貴，有誥命的老太太、掌中饋的夫人，亦或是嫡女。
趙玉卿是有封號的郡主，是君，加上帝眷正濃，這上首之位自然是給她的了。
柳氏是主人，招呼賓客，十分忙碌，又挂念先前傷了自尊的女兒，對趙玉卿便有些冷淡了。
趙玉卿也不是性急的人，沒有藉機發難，倒是讓柳氏隨意點，不用管她。
她可不想對著柳氏那張虛偽的笑臉，她還有些擔心那上面的粉會掉到自己的碗里。
變成趙玉卿后，她發現最開心的就是自己變得更年輕更漂亮了，柳氏卻變老了變醜了。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登時變得美滋滋的。
酒席撤去后，戲班子便上場了。
戲本子最先遞到趙玉卿的手上，她掃了一眼，點了一出竇娥冤。
柳氏的嘴皮顫了顫，「郡主這戲怕是不太好吧？」
哪家及笄禮上唱這戲！這長樂郡主真是個不通人情不懂香臭的丫頭，若不是憑著郡主這個身份，早不知道被人教訓多少次了。
可氣的是她就是郡主！
她就是這樣耀武揚威！
「不好嗎？可我記得他們家唱得最好的就是這齣戲啊？皇後娘娘也誇過的。」趙玉卿不解地望著柳氏，「夫人不是這樣認為的嗎？」
她突然湊近柳氏，低聲笑道：「難道你想挑釁皇後娘娘？瞧不起本郡主的舅母？」
「你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外室也敢質疑皇後娘娘？」
柳氏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指著趙玉卿，怒道：「你！」
趙玉卿怎麼會知道！
不，她是夫人，是原配！
柳氏昂頭挺胸，理直氣壯的瞪了回去。
趙玉卿看著她這幅氣急敗壞的模樣，十分受用，從容不迫的調整了坐姿，「嗯？」
柳氏露出一個假笑，不甘不願的附和道：「郡主說的是，就點這出罷。」
趙玉卿也回了她一個假笑，「多謝夫人成全。」
柳氏點了點頭，端起手邊的茶盞小啜一口，壓下心中的狂怒。
她可算看出來了，這臭丫頭今日分明就是來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