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是反恐的滑鐵盧?(2)
《基地內幕》的作者羅漢·古納拉特納很是惋惜地說:「我覺得,要是他們沒有打伊拉克,現在他們應該抓到本·拉登了。最優秀的人被調離這一行動。最有頭腦的人被調到了伊拉克。這是迄今反恐戰爭中的最大軍事失誤。」(《泰晤士報》,2003年9月10日。)塔利班的倖存以及他們的思想的蔓延都表明了美國反恐戰爭的失敗。在布希戰車轟隆隆向伊拉克駛去時,2002年9月13日,美國前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卻發表了一篇呼籲布希總統「先徹底摧毀『基地』組織,然後再解決伊拉克問題」的評論文章。奧爾布賴特在這篇令布希很不舒服的文章中指出,「現在將世界的注意力以及我們本國的軍事、情報、外交和財政資源集中到一個攻打伊拉克的計劃,而不是用來制止基地組織正在進行中的謀殺無辜平民的計劃,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她還暗示,美國不可能兩條線同時作戰,對伊攻擊必然會影響到對「基地」組織的繼續清剿。同一天,沃爾特·沙皮羅在《今日美國報》發表文章,進一步指出,「倒薩」正在使阿富汗失去優先地位。在作者看來,反塔戰爭雖然結束了,但阿富汗的問題遠遠沒有解決,布希政府不能就此揚長而去,眼看著「基地」組織繼續威脅阿富汗的正常生活,眼看著阿富汗長期處於貧困和紛爭之中,否則美國將會被認為是非常不負責任的國家。但遺憾的是,布希政府在鷹派的鼓動下早已踏上「倒薩」的「單行線」,而他們也很清楚,阿富汗戰爭開始容易,結束難,他們只想早日從那裡脫身,開始「下一次漂流」。但問題是,對美國來說,如果不能夠給予阿富汗持久的關注和支持,最終導致作為反恐戰爭勝利標誌的阿富汗政治體制的破產,美國的威信將喪失殆盡。更嚴重的問題是,為了「倒薩」以及可能的「下一個」,美國的注意力和資源將很可能被吸引到阿富汗以外的地方,對「基地」組織的打擊也將降溫,這必將使人懷疑美國反恐的真實目的。對此,英國前環境國務大臣邁克爾·米徹指責說,在反恐戰中,美國撒了彌天大謊,所謂的「反恐戰爭」在很大程度上成了實現更大的美國地緣政治戰略目標的幌子。(英國《衛報》,2003年9月6日。)從某種意義上說,反對全球恐怖主義的運動似乎已成了美國外交和防務政策的核心目標,而其他國際目標都將服從於這個廣泛目標。用美國21世紀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之一、前參議員加里·哈特的話說,反恐戰爭現在成了美國奪取并行使帝國權力的借口,即使它的傳統盟友反對它的行動。反恐戰爭從根本上改變了美國的全球政策,「我們拋棄了半個世紀以來依靠大西洋聯盟保障集體安全的政策,我們恰恰在應當賦予聯合國承擔維和角色的時候把它擠到了一邊」。(加里·哈特,《布希帶領我們走向何方?》,《波士頓環球報》,2003年6月2日。)而相應的,美國也將為此付出越來越大的代價。以現實的眼光看布希的反恐外交,從阿富汗到伊拉克,正是一個反恐旗幟逐漸破碎的過程。由於在阿富汗前後迥然不同的表現,人們對美國的反恐已不可避免地升起了諸多疑慮,尤其是從布希最初的「不抓住本·拉登決不罷休」到後來的「本·拉登死活已不重要」的措詞變化,已清晰可見美國在反恐問題上的真實目的和優先考慮。也許從那時起,人們便對布希打擊伊拉克的企圖劃上數個問號,以歐盟為首的許多國家更是擔心這將破壞現已形成的國際反恐同盟,影響到國際社會同國際恐怖主義現象的鬥爭效率。這一點,在伊拉克戰爭結束后變得越發清楚起來。正如柯林頓政府任下的高級反恐官員丹尼爾·本傑明2003年9月11日在《洛杉磯時報》上所言,布希的戰果是「戰術成功和戰略失敗的混合物」。本傑明寫道:「即使『基地』已傷筋動骨,拉登的理念將繼續在全世界大部分伊斯蘭國家間傳播。」許多有獨立見解的專家也認為,伊拉克戰爭(布希所謂的「反恐戰」的一部分)已經成為「基地」在整個穆斯林世界招收聖戰新成員的重要手段。一個叫賈邁勒的人說,「本·拉登在抵抗美國壓迫方面,做得比任何人都多,他是鼓勵我們前進的人」。(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2003年9月14日。)與「9·11」前相比,現在有越來越多的幻想破滅的年輕穆斯林希望投身這一「事業」。回頭望去,人們發現,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會在阿富汗戰爭之後被沖昏了頭腦所錯過了。當時,幾乎整個世界都站在了美國的反恐戰線上,幾乎沒有人反對把「基地」組織一網打盡,如果布希能夠藉助這種情勢,完全可以使「基地」組織和其他的許多恐怖組織遭受滅頂之災,與此同時展開的縮小南北差距等工作也將使美國贏得更多的國際尊重,美歐關係也不會走得這麼遠。但遺憾的是,美國通過「阿富汗戰爭」增強了自信,認為「阿富汗模式」也適用於伊拉克,隨著大棒向薩達姆政權揮去,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了,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跑了出來,除了被壓在盒底的「希望」。加里·哈特感嘆地說:「就在短短的一年半以前,美國還像道德巨人一樣屹立在世界上。幾乎整個世界都團結在我們周圍,堅定不移地尋求對『基地』組織進行懲罰。可是,……當薩達姆取代本·拉登成為我們的攻擊對象『白鯨』時,我們開始了獨自的討伐戰爭,把世界其他地方丟在了身後。你或者認為世界大部分地區幾乎一夜之間變得愚鈍而反美,或者比較合情合理地認為,我們獨自開始了一場世界其他地方都覺得難以理解的行動。」(《布希帶領我們走向何方?》。)歷史學家的話開始得到驗證。在他們看來,自20世紀40年代末以來,美國的安全與否不僅取決於其實力,而且還取決於是否得到國際尊重和獲得公認的領導地位,而這種安全將毫不留情地被華盛頓單邊主義的所作所為所削弱。這也是本·拉登所希望看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