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具名誘惑

我覺得我的女友順順很壞，為了使她們雜誌的發行量呼呼地上，她總是使盡各種曼妙招數來誘惑我犯錯誤。比如上回她問我：假如你與陌生人同困電梯半小時怎麼辦？我就想象了一個大大的帥哥，而且還穿了范思哲。我的男朋友看了很不高興。這一回她更離譜，居然要我收到匿名禮物：玫瑰花，巧克力，或者其他什麼，然後附一紙條，邀請我晚某點到某西餐廳幽會云云。我聽見自己殷殷問：有鑽石么？當聽見大概沒有吧時，我很利落地說：不。當然不。我老了，已經過了無法遏止好奇心的年齡，誰喜歡我當面說就是，我自會坦白告知我喜不喜歡他，兩下相訖，乾淨利落，多麼好。偏要搞什麼神秘邀請，小兒科。——除非有鑽石，奧斯卡金像獎頒獎晚會上茱莉亞·蘿伯茨戴的那種。當我送去權威機構檢驗，證實它果然並非贗品后，我會前去看看那個慷慨的男人究竟是何嘴臉；如果不太令我作嘔，我原則上同意做他的朋友（非女友），至於下一步就看他用心及造化了——我還是嚮往師出有名的。你可以罵我貪婪。我曾經不來著，但是並沒得到什麼好處，所以我決定改換一種方式試試。我記得柏楊曾經寫過一個大學生，他愛上一個漂亮女生，女生的父母極力反對：「你不過是一個窮學生，拿什麼來使我們的寶貝女兒幸福？」他憤憤地說：「你們這嫌貧愛富的老傢伙——我有大把大把的愛情啊！」柏楊就罵：愛情！愛情能當飯吃還是當衣穿？！我當時大義凜然站在該大學生一邊，可是現在……我知錯了。這件事的結局是：為著純潔高尚的愛情，男生女生共同胼手胝足打天下，然而他們不是英才也不是聖人，他們當然會屢屢碰壁，累得披頭散髮面色萎黃的女生就會抱怨：「你看你把我變成了什麼樣子？！」男生自知理虧，也許不會反駁，惟暗裡加倍努力，可是：1.他仍然持之以恆地碰壁著，他們就這樣無限怨尤跌跌撞撞地過下去，直到死；2.她終於完全失去耐心，趁尚余青春尾巴傷心而去；3.他終於抓住機會飛黃騰達，可是她曾經的怨懟是他心頭永遠的一個結，這將是他拋棄她的堂皇理由——她已經老或半老了……慘不忍思。所以還是從一開始就不要出錯吧：她年輕貌美，他赫赫多財——至少不要潦倒。她崇拜他，他愛憐她——男女關係至為穩定兩大要素齊齊具備。所以我的意見是：假如有人具名不具名送我茱莉亞·蘿伯茨的鑽石，我都是歡迎的。不過假如沒有這回事，我也並不更不快樂。但是順順她們壞在還有下一個問題：同時你的愛人也會收到神秘禮物及其邀請，你怎麼看？我很作難。一直以來我都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最佳擁躉者，很難想象眼睜睜看他挖空心思編造謊言拒絕我的邀請后，狠勁兒憋著興奮刮鬍子，打領帶——我給他買的領帶，故做鎮定一步三搖一路走出去——一出門就飛奔起來。不，我終究會傷心的，不僅僅因為他在月亮下面說過我想你愛你思你念你深情永不變，主要是：他還不知道那個女生如不如我呢，就跑得這樣快，而普天下比我優秀的女生何止千萬！順順們還幸災樂禍地繼續假設：想一想，你們也有可能在那間西餐廳無可躲避地打個照面哦！我知道有些人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但是假如你任憑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如解放前我黨地下工作者，旁人想亂也亂不起來，所有變故根子均在內訌。如果打照面，就——握手言歡各自珍重罷。說來說去，一切終歸以本人利益為根本，所以假如他跑若脫兔，我也不怨他。雖然我內心裡仍然保持對「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唾棄，但根本出發點是：我們真心相愛並擁有真心相愛的本錢。否則這句悲涼的話就是讖語。呵祝福各位：一、不要被順順們逮到試驗；二、能經得起考驗還是經得起的好——除非遇見茱莉亞的大鑽石，或麥當娜的魔鬼身材。